晚饭后,云心云意撤走餐食,钱叔去院落掌灯,桌上只留师徒三人。
杨一闲清了清嗓子说道:“此话实是有些多余,但考虑到你们年岁不大,又是初来乍到,作为老师,我思索再三,还是想明确告知于你们。”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你们前来此处,即是修业,也是避难,此话不假。”
他的目光扫过二人的脸庞:“若是只当此处是避难的暂时居所,只需记得:你们永远来去自由。
若是来此地是为了学习,意欲今后成为一个有用之人,那么一闲庄就是你们的家,而我,就是你们的老师。”
“不论你们心里究竟作何想,这都不会影响你们二人在此处的生活。须知是为避难也好、是为学习也罢,人生总是过一日便少一日,因此不管如何选择,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杨一闲看向面前的两个孩子,程绪宁机灵活泼,景宸是稍大些,又略带几分深沉,但他们在他眼中,不过只是需要帮助、需要保护的孩子。
两个孩子看起来有些迷茫,他们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杨一闲便笑道:“你们不必对我作出回答,只需在心里记着自己的答案便是。”
他随即起身,说道:“趁天还亮着,再去玩一会儿吧,明日记得早起,我给你们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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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程绪宁和景宸肩并肩在小花园中走着,他们并未谈及杨老翁此前所说的话,只是各自想着自己心事。
“教我习字。” 突然,程绪宁对景宸说。
景宸转过头:“现在?” 他笑了,点点头说:“行啊,走,去小书房,先瞧瞧你究竟认识多少。”
***
夕阳,小书房内。
“你这叫字认不全吗?我看你这是全不认吧。” 景宸无奈地说。
“小夫子,你对与你同甘共苦的伙伴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程绪宁有些羞恼。
“那写呢?你能写几个?”
程绪宁撇撇嘴:“我认都不认识,你还问我会不会写!”
随即她低头喃喃自语:“不就是认字吗,别人都能认,我怎会不行!”
景宸合起书册,说起了题外话:“你不是说从小学习圣人之言吗?既是从小学习,为何大字不识?”
程绪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一去学堂就犯困,父亲大多是念给我听的。”
程绪宁挠挠头,随后又小声问道:“要学很久吗?我可等不及想看那些书册啊。”
景宸笑说:“你如此聪慧,又有我这样文韬武略的小夫子在旁,用不了多久,便能通读小书房的藏书。”
***
翌日清晨,云意送来早点。
程绪宁昨日在小书房习字到半夜,她早早起来,便央求云意在东阁也设下一处书案。
如此一来,就能抓紧时间习字,阅读书册指日可待!
“我昨夜兴奋得睡不着!感觉才只睡下一会儿天便亮了。刚刚我还听见鸡鸣!一闲庄有养鸡吗?” 程绪宁急急喝了一口粥,问向云意。
云意笑说:“一闲庄倒不曾养,应是外头的。它们这是知道你一心向学,好心叫你起床呢。”
用过早饭,程绪宁穿上小衣。出了东阁,朝向学堂方向走去。待她抵达时,只见景宸已背着手站在那儿,像是到了有一会儿。
“你来的可真早。” 程绪宁在他身后说道,景宸闻言转过头来:“来早不来晚,我怕让老师等。”
程绪宁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只甜烧饼,开始啃了起来:“我再吃点,刚才没有吃饱。” 她口齿不清地说道。
景宸见她这样马上笑了,上前一步说:“分我些,我也没吃饱呢。”
程绪宁二话没说将烧饼掰开,把自己没咬过的那一半递给景宸:“今日就这么多,下次我多带些。”
两个小家伙一齐吃着甜烧饼,程绪宁此时心想:还是失策了,干吃烧饼有些噎嗓子,应再带些水来的。
景宸将将咽下最后一口:“下回你带烧饼,我带茶水。” 程绪宁笑说:“小夫子,我们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都到了,这就进去吧。” 身后传来老师的声音。
只见杨老翁左手拿着一枚甜烧饼,右手举着一枚茶盅。他咬了一口烧饼,就了一口茶,用眼神示意二人进屋。
程绪宁望向那杯茶,瞪大眼睛心想:还是老师想得周到啊!
杨一闲将咬了一口的烧饼放在陶盘上,程绪宁和景宸紧随其后。行至案几,三人齐齐盘腿坐下。
他面对两个小儿,见他们屏息凝神,像有些紧张,不由轻笑道:“这是在拘谨些什么?此地不比别处,我虽是你们老师,却不同于一般夫子。就是你们学不好,我也不会打你们手板的。”
听见这话,两个孩子稍微放松了些,谁知杨一闲又说:“要是学不好,也不过只需认清自己就是个蠢货罢了,人只要能有自知之明,即使是蠢货也一样能过好此生。所以我才说,就算学不好,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话一说,两个孩子放下的心又重回嗓子眼:他们不愿一生蠢笨。蠢笨之人,又怎么能真正过好此生?
杨一闲继续道:“今日这是第一堂课,我们三人先就随意聊聊,我先说我的,你们随时可以打断我向我提问,今日我们先来聊聊,器小。”
程绪宁举起小手,问道:“老师,什么叫器小?”
杨一闲回答她:“器小就是指一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守住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能平方寸,却难以平天下。”
他转过头看向男孩儿:“景宸,你来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