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少傅严正奇缓缓回答:“太子跟随庆帝去黄园围猎了,如今东宫之位稳固,太子甚好,应是五日内归。” 说完这些,他面目沉静地看着景宸,似是在观察他的神情。
可景宸还是和之前一样面无表情,让他无法看出些什么。
景宸将清澄的茶汤倒入茶盅,不动声色地又问:“除太子之外,可否还有皇子护驾父皇一同围猎?”
长者不动声色地缓缓回答:“还有十三皇子和十七皇子随驾,祥妃也一同前去。”
十七?
景宸听了只觉好笑,自己三年出走,回来的时候这皇子序列竟是已经排到了十七,看样子,父皇的身体可比他自己以为的要好不少。
“十七皇子?父皇可真可是龙马精神。” 景宸将茶盅推至严正奇面前,双方虽是避而不谈,但身份摆在这里,他自觉没什么可再避讳的:“严老喝茶。”
长者目色深沉地看着自己,既像是试探,又像是有些松了口气。
他接过茶盅一饮而尽,景宸心中已是有些了然:“所以,这所谓的赐封地予太子一事,全是子虚乌有?”
少傅看着景宸一言不发,想来,这就是他所给出的答案了。
景宸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严老,好久不见,你可曾想过我会回来?”
严正奇心头震动,难得一见地神色慌张:“我……当初,我也有责任,若不是我被奸人下了药,也不至暴病不起让贼人有机可趁,我……”
景宸抬起手来,嘴角的笑仍是没有隐去:“这些旧年沉疴,不适宜在今日这久别重逢的雅间谈起,我既然明明白白地出现在此处,严老无需再自责。”
景宸回忆起自己出事那日,胞兄因前几日吃坏了肚子而发高热,于东宫中养病。
景宸与三哥、五哥和九弟他们同听夫子讲学,原先授课的太子少傅染上了肺疾告病,宫中怕耽误皇子学习,便换了位夫子替课。
那日,代课夫子在课后将景宸留下,他并未怎样,只稍事问了些问题:先前少傅教授了哪些内容,皇子们文章又学了哪些……如此种种。
谁知,正巧叫他碰上了父皇御前的申公公来文华殿抓壮丁,说是运华帝命他来唤几位皇子代为整理内阁的谏章……景宸被逮了个正着,跟着申公公前去整理那些堆成了山的谏章,就这样直至深夜。
他只记得,三更过后,有宫人来添香,随后不久他便渐感困顿,等醒来时,已被蒙住眼鼻,似与货物一起行进在颠簸的商道上。
等他再次醒来,已是在这山洞,再没怎么见过日光。
现今想来,吃坏肚子的胞兄、急病的少傅、代课的夫子、御前的申公公、殿内的用香、如此种种……真可谓连环相扣。
严正奇是否也是当年的帮凶?
说实话,景宸也不知晓。
严老虽是太子少傅,可他一直是个官场老油条,过去就从未与任何皇子交恶,纵使早年间太子一派势力微弱,他也从未对太子表现出轻视。
他一直都那样圆滑老道,深知韬养之道,更明白政治之事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究竟花落谁家。
此番计谋着实胆大妄为,景宸后悔自己在深宫中韬养多年,竟还是如此轻敌:他未能料到,在父皇的地方,居然都有人将手伸得如此长!竟是连皇子都敢绑!
母后故去、外祖家覆灭……自他记事起,便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却未料敌人竟已如此猖狂,叫他防不胜防,终是陷入了这般境地。
在货车上醒来的那一夜,景宸闭着眼,偷偷听见了老邢头与张大的谈话,这才明白买凶者本是打算杀了他。
要不是那老邢头生性贪婪,想两家通吃,自己恐怕早就成了荒野一具无名尸。
三哥、五哥,钰妃、端妃等人……还有那些支持他们的党羽,错综复杂、耳目众多,他们所掌握的资源和眼线,远超景宸兄弟二人。
忆及自己落难之时,景宸和胞兄二人并无太大助力,若是要求别人自始至终便对当时并无太大胜算的自己忠心耿耿,这也就恐怕强人所难了。
上位者在乎忠诚吗?在乎,可若是只肯启用忠诚的人,那恐怕就无人可用了。
景宸并不真的在乎这些,若不是当年那个局,他又如何能有幸认识绪宁?有幸认识老师?
他又如何能成为天岳如今的救世主?
可景宸并不赞美感激苦难,他能有今天,是因为他运气好能遇到程绪宁和杨一闲,而不是因为那些奸人害他。
很多事情,都是一码归一码。
他不再拘泥于这些,可对面的少傅显然看起来并不轻松,景宸浅浅对他笑了笑:“先生无需紧张,我早已说过,今日前来只为叙旧,只不过在叙旧之前,有些事儿想让您为我答疑解惑,您看……可还方便?”
景宸举着茶盅,清明的双眼看向对面的长者,明明他才刚满十八岁,可不知为何,他看起来如同一只精明强干的猛禽,像是于无形之中,在这房内布上了一张网。
严正奇自问也是多年朝中大臣,可不知为何,他却仍能感受到一股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压,长者忙不迭地回答:“我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景宸垂下眼帘看着茶汤,就好似其中有什么让人好奇的秘密一般盯着不放,他轻声问道:“我走之后,三哥如何了?”
严老已经下定决心回答他的所有疑问,他轻声说:“三皇子被查出勾结文臣、谋害兄弟,拷打之后全都招认了,关押入狱之后没多久便突发急病而薨。此外,大理寺还查出其生母钰妃也与此时有关,查明之后被打入冷宫,不久后便薨了。”
听到此处,景宸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