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时分。
贝暖玉在黑暗中,单手支撑着床沿,气喘吁吁地呼喊:“琥金,琥金——”
外屋小榻上值守的琥金连忙爬起,端起蜡烛:“小姐,出什么事了?”
微弱的烛光映照贝暖玉苍白的脸,额头上滚滚汗珠,她抬起眼眸,湿漉漉的眼神看着琥金:“我梦到父亲了。”
那个素未谋面便身亡的贝老爷。
琥金一阵怜惜。
贝暖玉紧接着说:“他放心不下,说有些话,要对我交代。快,你快去拿些纸笔,我要把父亲的话记下来!”
琥金连忙答应,找了些笔墨纸砚,铺在梳妆台前,研磨掌灯。
贝暖玉在梳妆台前落座:“你要是困了,先睡吧。”
“我要守着小姐。”琥金摇摇头。
说起来,她还从没见过贝小姐写字呢,听说自幼生活凄苦,甚至荒年间偶有乞食,这样苦的日子,也能读书识字吗......
贝暖玉见她坚持,便不再劝。
伏在案前,认真写下第一个字:
计。
琥金研磨的手顿了一下。
贝暖玉提笔的手也一悬停:她从没练过毛笔字,如今头一回写,真是字如狗爬,一个字占三个格还有余。
不过没关系,字虽丑,意思到就行。
贝暖玉未停,继续写:
——计划案。
接着她笔下如飞,援笔成章,从黑夜写到天微微明,蜡烛烧到烛台,这一篇针对贝府绸缎生意整顿计划案才算写完。
纸张铺了满满一桌,贝暖玉整理好,标上页码,习惯性写上署名,想了想,又把署名用墨水涂黑。满意的打了个哈欠,左手右手举高,伸懒腰。
回头一看,琥金趴在美人榻的案几上,睡得正香。
贝暖玉轻轻摇醒琥金:“替我叫哥哥过来。”
琥金迷糊地应了。
贝蓝田一跨进门,越过屏风,就看到绣床上气若游丝面色苍白的妹妹。
差点吓出好歹来。
贝暖玉披着一头秀发,额上束着止汗的抹额,病恹恹歪在锦绣靠垫上,望着他。
“小姐怎么会这样?”贝蓝田眼角泛红,心想不会是相思成疾,又因为昨日闹了一通,所以身体不大好了?
琥金如实回答昨夜发生的事。
“哥。”贝暖玉一声呼唤,“昨夜......我梦到爹爹了,说起来也怪,我从未见过,却知道梦中花白头发,额间有疤的中年人,是爹爹。”
贝老爷生来额间也有痣,幼年遭遇贼人,额上受了伤,从此之后日日带着抹额,不是亲近人不会知道——当然,贝暖玉是从书中得知的。
贝蓝田神色动容。
贝暖玉轻轻抬手一指,琥金心领神会,从梳妆台前拿起那一沓纸张,递于贝蓝田。
第一面纸张上,上书三个大字:计划案。
“或许是昨日那一遭,生死之间通了神识,竟然梦到爹爹。昨夜,爹爹向我说了一些体己话。教我牢牢记住,不要忘却,丢弃祖业。”
“这......”贝蓝田一一阅览,越看越激动,持纸张的手微微颤抖,“这真是咱爹在梦中所说的话?”
“是。”
“咱爹爹怎么没给我托梦呢......”贝蓝田语气中略有一丝真诚的遗憾。
贝暖玉:他信了!
贝蓝田一张一张翻看,越看越全神贯注,倒是没心思想其他事。
这“计划案”,虽然字大如斗,令人不忍直视。却字字珠玑,对经商一道有独特的见解,有些想法是古今未有的,但细看下来,却觉得可行之处颇多。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想法和意见里面,有部分竟然和父亲在世时与他谈过的一些想法,有相似之处。
自父亲离世以来,他一直固守产业,不像父亲一般开拓商途,说来,也是有想法,但每每一想到如何做,便一筹莫展,身边的父亲留下来的老掌柜们,也劝他并不要随意动祖业。
这一沓书信,正让他有了眉目。
贝蓝田神色舒展,眉目间郁气消解几分。
贝暖玉悄悄观察他,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担心古人认为托梦不吉利。
而且托梦不说,还托得这么详细,千万别把她当妖怪烧了。
所以这一次,她只是挑拣了些比较口语话的方案,以叮嘱的语气写下来是。写的很粗糙,只给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并不细致。
一旦贝蓝田要在家里做法事,她便要另想门路,不能再以托梦的形式旁敲侧击。
费了这么大心思。
贝暖玉是想试图培养一个合伙人。
有什么,比手握巨额遗产,又是亲人的贝蓝田更好呢?
更何况,在原作里,贝蓝田因为自幼富贵亲妹却流落在外一事,对贝暖玉歉疚非常,几乎无底线的宽容一切,将贝暖玉彻底宠成一个骄纵的废物。
而贝蓝田自己,也因为不善经营,将家产在救女主身上挥霍一空,而最终失去对男主的利用价值身亡。
贝蓝田对计划案的接受度良好,又不忘叮嘱贝暖玉好好休息,让琥金吩咐厨房炖些补品,之后捧着计划案出门去书房。
贝暖玉决定,可以推进商业计划下一步:
实战训练店铺掌柜伙计。
为此,她又熬了几夜,总结出更加详细的方法,分门别类。一大早拿着计划案PLAN B,细细将试行方案一一列出。胆大心细,落到实处。
换一身简便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