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观音像是当初父皇命人按照母后的模样雕刻而成,我把它从戚皇后手里要回来,放回王府里。”宇文彰饮了一口酒,神情很是放松,就像是在说家常般闲聊。
侍从不由得问:“您这么做是有原因吗?”
“嗯。”宇文彰看过来,“只是想借此告诉戚皇后,她永远不可能取代母后在我心里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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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彰从宫里回来后想过很多,自他过继到戚皇后膝下,他几乎没有受过到任何委屈,戚皇后也从没有因为他是先皇后之子的身份有任何想法,十年的情谊,哪怕是装也不可能任何时候都不露马脚,人下意识的行为是真心体现出来的想法,可是戚皇后呢?宇文彰想了许久,但所有的回忆,从小到大与戚皇后每一次相处,没有一处在欺骗他,楚越曾经告诉过他,可以闭上眼睛,可以捂住耳朵,最后在闭上嘴巴,但他是否真的要欺骗自己?
宇文彰沉默了,他不想欺骗自己,就像是他知道楚皇后的死是戚皇后造成,就像是他知道,戚皇后待自己那十年的养育之情,是真的...无比的真实,无比的真挚。
但戚皇后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是因为愧疚吗?宇文彰否去这个想法,他从来不觉得戚皇后会有过愧疚,就连愧疚这种情感出现这这个女人身上都如此的不合时宜。
他不禁想起那双冷酷的眼神,他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双手被戚皇后无情扳开,夜色静穆,那道昳丽身姿消失于帷幔之后。
宇文彰想不通,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仇人的孩子真情实感?但一个人也怎么可以冷酷到如此地步?他看不懂,也看不透......但他只明白一件事,戚皇后想要取代楚皇后在他心里的地位,她很是希望自己成为他心目中的“母后”。
他想起小时候的梦,富丽堂皇的凤仪宫,一道靓丽身姿站在殿门前,他看不清,好像是母后,又好像是戚皇后。
女子的面容重合着,他的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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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哭喊从房间里传出来,坐在外边的宇文彰快步走进,婢女们神色慌乱,都说不上话,宇文彰将卷帘赶紧扯开,就看见被婢女抱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的楚凌云。
他心一紧,完全不顾房间里此刻血腥弥漫的味道,是多么不合时宜。
产婆抱着一个被帆布包裹的孩子跪在地板上,而一旁的御医朝宇文彰摇了摇头,面色凝重。
“你说什么?”宇文彰错愕地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太医,太医刚才的话语宛如晴天霹雳般将他彻底弄懵。
“王妃娘娘先前已经流产多次,这一次又早产诞下死婴,她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住再去为王爷孕育子嗣。”
宇文彰心脏一阵剧痛,他又失去一个孩子,而他的王妃几乎被反复的流产掏空身体,精神倍受折磨.......为什么会这样?
楚凌云被宇文彰紧紧地抱在怀里,她的脸色近乎惨白,青春似乎早早告别,活力与生气都被掏空殆尽,就像是一截枯木,仿佛没有任何的生命力,一双美丽的眼眸曾经像是含着星星,盈盈动人,但此刻,空洞而灰白。
宇文彰将她拥在怀里,温热的掌心温柔地拂过她冰凉的面颊,轻轻擦干还未干涸的泪痕,语气温柔地像是在哄孩子:“凌云,我在这里陪着你。”
夜晚静悄悄,等确定楚凌云熟睡之后,宇文彰才悄然下床离去,他只简单披了一件外衫便起身出门,月色落地,照亮他单薄的身姿。
书房的门被推开,清冷的月光洒进来,像是给观音像蒙上一层白色的霜,忽然间,宇文彰瞳孔微震,他瞧见那尊观音像流下血色的眼泪!
刹那之间,他的视野顿时黑暗——
“彰儿。”
是谁在喊他?
宇文彰茫然地回过身,阳光透过树叶间的间隙落下,小孩子手捧书本认真地读着,而他正被一位美丽的女子拥在怀里。
“母后。”
晴空无云的蓝天,一只纸鸢飞在天空,远处站着一道昳丽身姿,小男孩牵着线跑过去,笑盈盈喊道:“母后!”
富丽堂皇的凤仪宫,一道身影站在那里,阳光模糊了视线,女子慢慢地转过身,一张血泪迷糊的面容,“彰儿。”
“母后!”
宇文彰猛地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正在房间里,楚凌云安安稳稳地睡在他的身边,远处的熏香从烟炉中飘出,淡淡的安神香给他一时慌乱的情绪带来些安抚。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宇文彰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更震惊自己梦到这样诡异的梦境……
很突然地,一双手臂从宇文彰背后伸过来,用力地抱住他的腰,女人绵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彰儿。”
宇文彰猛地一惊,扭过头,却看见他的王妃,神情好似迷离,空洞的眼睛直愣愣地瞧着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云!”宇文彰用力将她搂在怀里,楚凌云突然尖叫一声,顿时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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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为楚凌云开了一些安神的方子便离去,宇文彰在楚凌云的床边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去,只是他看着楚凌云那幅安静熟睡的模样,脑中疑虑重重,那一声“彰儿”太奇怪,楚凌云当时的状态也不对,神色黯淡,就像是…就像是被什么梦魇住!
宇文彰整个人都混乱一片,只觉心烦意乱,就听下属来通报说楚国公前来拜访。
宇文彰揉了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转步向正厅走去,只是一进门,便瞧见楚国公身边还携带着一位道士,此人面目异常俊美,双目有神,经常在道观耳濡目染的环境之下让他身上自带一股不染世俗的脱俗与干净,甚是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