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进山
宋澄之思量整夜,得到的答案——
是糖。
没错。
尽管在宋澄之这样的现代人眼中,糖分物质早已充裕了生活的角角落落。
但她习以为常的甜豆浆,放在这里,却是连林渺渺家这等富农都不能日日喝到的。
自官山海之策问世,盐几乎把控在官府手中。盐价的高低,和朝廷的税收息息相关。贵或不贵,全看当时当地的时局是否太平、父母官是否清廉。
糖价高昂,则是全凭本身。
宋澄之穿越来的朝代,饴糖的生产技术已经成熟。价格居高不下,是因为饴糖的制作需要用到小麦。只有物产丰饶,土壤肥沃的地带可以支撑饴糖的生产。
广陵郡的街市上,虽然已出现甘蔗做原料的赤糖,但更加精纯的白砂糖尚无踪迹,可见生产技艺还很落后。
至于蜂蜜,养殖技术落后,全靠采蜜人冒着生命危险,在野兽丛生的密林深处、或陡峭的悬崖上采收野生蜜蜂的巢穴获取。
价格同样昂贵,只有富豪贵胄才有实力采买一二。
宋家田地的土质偏向于沙壤,种植水稻产量并不好,种植甘蔗却很合适。
只可惜甘蔗高大,需深耕和不断培土,再开挖沟渠。单凭宋家这些人力,很难完成。
宋澄之决定先押宝蜂蜜。
她整夜没阖眼,直到捋顺了思路才瞧见,灰青微光已经透过窗纸,再过不久,就要大亮了。
宋澄之支开窗户。
晨光还未洒下,但好在万里无云,看样子,会是个明媚春日。
睡意全无。
她独自起了身,披了件皱巴巴的旧衫子。
扎紧腰带时,才后知后觉,她这身量着实纤薄得有些吓人。
系带拉到最紧,腰前背后仍有余量,嶙峋的脊椎能够清晰的摸出形状,脆弱得让人忧心它会随时碎裂。
这件不合身的衫子穿在她身上,松垮垂落,她就像个骨架在里头晃荡。
她其实很好奇,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檐下淅沥的雨滴早就停了,接水的木盆水面平静似镜,自打醒来还没照过镜子的宋澄之不自觉走近了些。
她映着水镜,静静望了片刻。
五官同前世的自己别无二致,只是因为消瘦,而显得更为锋利苍白了些。她神情茫然,染了忧愁,水面上那女孩的面庞便蹙起一双清淡的细眉。
倒不是怕前路难走,只是这里的一切都让宋澄之感到陌生和不习惯。
直到自己握住了镰刀,站在小院门前,深吸一口气。
满腔的草木气息,将她拉回了熟悉的农学生涯。
身处茫茫田地和草野之中,那颗浮动不安的心,才终于定了下来。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日日给阿澈吃鸡蛋,雷打不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刈草、抓虫子回来喂鸡。
前院临近河溪,水草丰富,虫子也多。宋澄之背上竹筐,拿着葫芦,拱起腰来窸窸窣窣地割草找虫子。
学农多年的经历,已经让宋澄之对常见的昆虫了如指掌,甚至可以做到面无波澜地抓住、辨认、再塞进备好的葫芦里。
一直忙到天色将明,宋澄之把背篓填满,葫芦里也有了不少收获。拿去喂一整天,也绰绰有余了。
做完这些,意料之中的好天气如约降临,晒得人浑身暖洋洋。
宋澄之松了口气,心道,真是个进山的好天气。
鸡笼里那只干瘦公鸡隐隐有罢工的迹象。
宋澄之喂它吃了些新鲜的草料和虫子后,才振奋精神打了个震天响的鸣。
随后,茅屋那边也接连有了动静。
昨日盐号门前的事令宋生姜心悸不已,浅眠一夜,睡得越发困顿。
此刻,将将苏醒的他青黑着一双眼,看着正在喂鸡的宋澄之,轻声责怪道:“大病才好,不好好睡着忙这些做甚?小心你阿娘见了又生气!”
宋澄之也不客气,扭头将装着虫子的葫芦和草背篓都交给了宋生姜,“那就麻烦阿爹先帮我喂一下,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宋生姜反应不及,被蹦出葫芦口的虫子吓了一跳。当即面露羞恼,语气严厉几分:“你还要忙什么?”
宋澄之答:“进山。”
“进山?”宋生姜谈之色变,“不行!你简直胡闹!”
宋家屋后的小孤山虽占了个小字,但山路陡峭崎岖,树林茂密幽深,更有悬崖万丈。尽管山体算不上巍峨庞大,但却十分危险复杂。
就连附近打猎为生的猎人都宁愿舍近求远,这也使得小孤山上野兽奇多,更加危险了。
“阿爹,我不往深处走,找到蜂巢我就会回来。”
听到蜂巢,宋生姜大约猜到她是想采蜜换钱。
广陵郡的街市上偶尔有采蜜人售卖巢蜜,宋生姜曾见过,也知道它价值不菲,连上前询价都没敢。
宋生姜仔细看了看宋澄之,总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如何不一样。
像是一夜之间长大成人了。
他叹了口气,“家里的事有我和你阿娘,再不济,还有阿爷阿奶,你只管陪着阿澈玩。钱粮的事,不用你个孩子操心。”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内没有任何头绪。
只能躲闪着垂眸,不敢直视宋澄之。
宋澄之问:“那阿爹可有打算?”
宋生姜被打到了七寸,结巴道:“还没……”
她继续说,“渺渺虽然给咱们家送来一罐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