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云不敢大意,当晚告知阁内长老。
次日一早,两人正式动身前往益州,十年间杳无音讯的人突然有了消息,惊喜之余更多的是疑惑。
益州地处山间,依山傍水外通疆域内达宣京,身处关口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繁华地带却展现出几分荒芜。
青天白日却阴气瘆人,城门口只有两名侍卫把守,全然不像通关要塞该有的严谨。
季旈人的传令符在此处出现不无道理,处处透露着古怪。
两人掩了面容,初进城门就被四周的人群不断打量,那眼神谈不上恶意,满是猜忌。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在后山天池,阵眼位于天池中心,不出意外,只需在阵法松动之前将那邪物收入锁魂椟中。
原本在城中畅通无阻的道路在城郊反倒拥挤起来,源源不断的人流自山顶而下,沈嘉云拉住一位上山的老婆婆询问何事发生。
那人侧目瞥了她一眼,挣开衣袖拍打着被拉出的褶皱,“外地人?”
“是,来寻一位旧友。”
“找人?小姑娘你可是有心愿!”那老人家眼中蹦出精明的亮光,一改刚刚爱答不理的样子,热情笼络起两人。
身后江程牧突然拉住她向后几步拉开距离,“只是随便问问。”
“今日山上举行祭祀,请神还愿,若是贪图热闹没有诚信,还是别去的好,免得惊扰神明。”随后拂袖离去。
沈嘉云遥望着那山顶,喃喃道:“祭祀!”
“师姐,”江程牧低沉开口,“这里的人身上,有死人的气味。”
她有些震惊得回头看,对上江程牧坚定的目光不像有假,山脚入口围满了人,等待着被核实身份才被放行进山。
像他们这样的外地人,需要有人引荐方能入内。
回城路上,沈嘉云盘算着进入天池而又不被发现的办法,周边的灯火逐渐亮起,日落照映出赤红一片的晚霞,落在人脸上,看不出原本的面容。
“你怎么闻出那股味道的?”她突然问道。
“以前逃难,总会有护不住的时候,宫女就把我藏在死人堆里,次数多了就有了着本事。”他笑脸盈盈的回答,仿佛多会了个本事,寻求夸赞一般。
“师姐不必担心,益州后山还有一处小路,我大概记得,等夜半天黑可以趁人不备偷摸进去。”
越深入城中人越少,客栈却都声称客满,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有空房的,住宿环境却异常堪忧。
看着外面渐渐暗下的天空,她只能接受。
客栈老板是个身形枯槁的妇人,年纪不大却意外的满头白发,眼神浑浊黯淡无光,整个过程从未看过他们一眼。
她举着一盏油灯,佝偻着身子把人带上二楼,临行前沙哑着声音嘱托:“晚上不要出门,鬼魅夜行,当心失魂。”
沈嘉云点头道谢,两间房紧挨着,她住靠近街道那间,江程牧苦着脸去了隔壁。
直至亥时,夜幕完全降临,透过窗缝街上人影攒动,脸上描画着各种诡异的图案,眼神溃散而又透露着狂热,纷纷朝后山移动。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她一脸淡然看着推门而入的江程牧,“现在还没到你说的时间吧!”
江程牧在门口一愣,在怀中摸索一番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夜明珠置于那张木桌上,莹莹微光照亮着房间中的一小片昏暗。
“听到外面有动静,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他答道。
沈嘉云把窗户开的大了些,将人喊过来看。
“满城的人都跟中了邪一般,十年前的弟子这般,十年后又是这幅模样。”
“我打探了消息,益州各地缴纳赋税颇多,甚至连年递增,益州牧陈鸣从未异议,能负担得起如此大的赋税,此地本该繁华。进城的路上除了中心地带,其余多数荒无人烟。”
沈嘉云沉默良久,看着他缓缓开口:“什么时候和宫中取得的联系?”
江程牧嬉笑一声:“师姐不知道吗?你向来珍重我的一举一动,怎会疏忽。”
“重视不等同于病态的监视。”
“嗯!我知晓。”
益州牧陈鸣,任职三年,京城广为谣传的一位百姓父母官,任贤用能治理有方,名声到不小,怎么还能把人治理没了不成。
偶然间瞥见队伍中的那抹赤色,是客栈的老板。
她茫然地游走在人群中,环顾四周寻找着什么,嘴边细细念叨。
没过多久,人群离散,徒留她一人满脸泪痕跪坐原地。
不远处的山顶天池上,红光照映天际,舞动的身影彰显着人们的欢快,可身处寂然无声的城中,只觉诡异。
下一刻一道冷风袭来,尽数熄灭街上的烛火,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江程牧拿起桌上的夜明珠收入怀中,不露一丝亮光。
风中夹杂着如同鬼魅的笑声,令人生寒。
顾不上其他,两人翻窗而出,匆匆赶往后山。
此刻山脚已无人看管,天池边上围满了人,池水中间一名少女矗立其上,脚尖轻点水面,荡起一片涟漪,挥动着手中的金杖,衣裙上缝制的银铃随着舞动清脆作响。
众人有序的跪拜期间,许下自诩真诚的心愿,纷纷将手中的木盒抛进池底。
怎么看都不像是祭祀的模样,宛若一场盛大的献祭。
“他们在供奉池子里的东西。”江程牧自身后在她耳边细语。
沈嘉云冷眼看着,心里生出一丝厌恶而后又被恨意覆盖,阁中弟子折损大半才将此物镇压在此,却被人们当成神明细心供奉,她实在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