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时彼一时,谁还能永远荣华富贵!尚书的女儿又怎么样,照样还是在这女昌窝子里头,下了架的凤凰不如鸡!”
“妹妹不要再说了,”那年纪望着大些的姑娘忙停下手里的活,她缓缓抬起头望向漆雪,带着歉意柔声道,“漆雪姑娘,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呀。”
这个姑娘严格说来只是中人之姿,一身碧色衣衫,身形圆润,打扮清纯素雅。齐齐的刘海儿,一张圆圆的脸的确平淡,中等肤色,面颊还有几点雀斑,但那一双星星似的眼,小而圆,熠熠生辉,像两颗黑曜石一样,乌溜溜的,闪着令人怜爱的光芒。
漆雪觉得这个姑娘虽不漂亮,却令人观之可亲,听到她这么劝阻那个满口怨言的女孩,便向她报以微笑,方回到自己房里。
漆雪没有追究那女孩的闲言碎语,她很理解这楼里的女子,大家都是可怜人,谁也没比谁好多少。她心中很是感谢那个替她说话的姐姐,从自己的宝匣中挑出一对金耳坠,打算送给那个姑娘。
漆雪向之前姑娘洗衣服的地方走去,人已不在,她四处寻找着,突然感觉有人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漆雪姑娘是在找我吗?”
漆雪回头,正是那笑容亲切的姑娘。她忙回之以微笑,把手中金耳坠放到姑娘手中。
“这是送姑娘的礼物,多谢姑娘出言相护。敢问姑娘贵姓,芳龄几何?”
“我叫丁涵玉,长姑娘四岁。漆雪姑娘太客气了,以后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只是这耳坠贵重,”说到此处,丁涵玉觑了一眼那漆雪手中的耳坠,又说,“我不能收下的。”
“沦落此处,大家都是苦命人,都是一样的。若丁姑娘不弃,你我今后便姐妹相称吧,这耳坠就当是妹妹给姐姐的见面礼。”
漆雪说罢,便亲手给丁涵玉带上那对金耳坠。丁涵玉点漆般的眸子闪烁着喜悦的光,她拉着漆雪的手,高兴地说。
“那就谢谢妹妹了!妹妹才貌双全,日后定能在楼中成那花魁,到时候也能不忘记姐姐才好。”
此后,漆雪便与丁涵玉姐妹相称。
漆雪与涵玉谈心时方知其经历坎坷,爹娘生了弟弟便将她抛弃,她幼年便成了孤儿,辗转流浪,最终被卖到这个地界儿。
漆雪但凡得到好物件,必分与她,每次漆雪学了新的曲子或舞,涵玉也缠着她要学,漆雪也不吝啬,全教与涵玉。
说到这丁涵玉,虽仍在做端茶递水的活计,却深得楼中常客喜欢,都说她温柔和顺可人疼。有人趁机偷偷摸她的手,她也只是颔首娇笑。
楼中有姑娘对丁涵玉不满,说她惯会那作低伏小的伎俩,甚至偷偷传话给漆雪,说那丁涵玉心机深沉,与她姐妹相称只是为了学她的本事,得她的东西。每当漆雪听见,也必出言相护。
春去秋来,漆雪与涵玉就像那洞穴里取暖的两只小兽,日益亲密。
仲夏的一个夜间,华灯初上。
锦衣华服的男子们纷纷来到这临安远近闻名的销金楼,一览春光。
那漆雪方跳过白纻,挽着绸带翩跹而下。
一个纨绔子弟伸手便向漆雪胸口摸去,漆雪的脸色唰地一白,眸中寒光冷冷。
那纨绔子弟登时指着漆雪发怒道。
“你个小蹄子敢跟爷做样!”
刚送来茶的丁涵玉看到这一幕,忙小步走了过来为这公子打扇。
“公子,莫要发火,奴家为您唱个曲子,您消消气……”
清风徐来,那公子神色缓和些许,方才坐下。
丁涵玉忙跟漆雪使眼色,漆雪会意忙向后院退去。
“繁花满目开,锦被空闲在。劣性冤家误得我忒毒害。我前生欠他今世里相思债。废寝忘餐,倚定门儿待,房栊静悄如何捱……”
那丁涵玉眼波流转,在这公子前吟吟唱着小曲,那公子用手中折扇打着拍子,眼光落在她那高高隆起的春山上。
唱罢,这公子用折扇勾起丁涵玉的下巴,嘴角勾起颇具玩味的笑。
“今夜你要是伺候好,金山银山尽你受用。”
丁涵玉双颊飞满红霞,娇笑着别过脸去。
“能伺候公子是奴家几辈子的福分,公子不嫌奴家姿色寻常就好。”
那公子凑近丁涵玉,对着她耳边说。
“是个可人儿,不过你说错了一点”,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今夜不仅小爷我,还有我这两个弟兄呢。”
丁涵玉闻言后,那笑似长在脸上般,僵住了很久,继而又是那般娇媚的笑,抚在那公子肩上。
夜色深沉,灯影阑珊,丁涵玉在三个锦衣男子的簇拥下进了绣房,那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华丽的房间过夜。
绣房内男子笑声不绝,灯明彻夜。
第二日清晨,三个公子大摇大摆地走出销金楼。
漆雪一大早便起身去找涵玉,她望见三个公子邪笑着离去的身影,心下一沉,只见楼上丁涵玉缓缓从绣房走出。
漆雪忙跑上楼,她抓住丁涵玉的双手,声音颤抖着,担心地问道。
“姐姐,你昨夜怎么样了?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很好啊,你看这个。”
丁涵玉以甜笑盖住满脸的疲惫,从怀中掏出三锭金元宝。漆雪整个人呆住了,痴痴地望着丁涵玉。
“这世上还有比金子更好的东西吗?”丁涵玉刮了刮漆雪的脸,娇笑道,“傻妹妹,瞧你吓得。”
漆雪呆在原地,脑海里嗡地炸开了。
丁涵玉将金元宝小心放在怀里,像她住的所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