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又一个忽明忽暗的心愿。
丹阳手提着的灯仍是如初般朴素,灯中的烛焰欲尽,那点花火幽微地挣扎,似挣扎着弥留人世的魂魄。
穿过热闹的人海,今夜她的心神分外不定。她脑海里回响着渡尘对她说的话,不由自主地提着灯笼向兰若堂走去。
红豆树的枝叶在夜风中疏疏作响,她穿过萤火虫的光斑与蝉鸣,于兰若堂门外静立着。
窗纸映着簇簇烛火,火焰跳动着,丹阳的心也急切地跳动着。
忽地,门中之人轻轻将门打开,单手立于胸前向丹阳致礼。
“阿弥陀佛,原来是龙护法。在此七夕良夜,仙缘盛会,未曾想护法仍是腰间佩剑,不肯放松片刻。”
丹阳抚在剑柄上的手在渡尘的言语下渐渐松开,她手中的灯笼火焰越来越弱,仅余些许微光。
她还过一礼,渡尘迎她入堂中。
“不知渡尘大师有何良言赐教,在下洗耳恭听。”丹阳恭敬又严肃地问道,她的心也随之悬起。
渡尘只是轻轻一笑,从供案上抱过那把蕉叶琴,他盘膝坐在蒲团上,将琴放于双腿。
“护法莫急,且先让贫僧为护法弹奏一曲。非是贫僧有意卖弄,护法可知此琴之妙?”
丹阳望着他腿上的琴,回答道:“此乃大师法器‘七情’,传闻一弦为一情,七情并奏方见功效,想必这也是相思门的解掌门请您相助的缘故吧。”
渡尘淡淡一笑,单手拂过七弦道:“护法所言不差,此琴正是‘七情’。当日花朝盛会,贫僧也曾为宋护法奏过一曲。”
丹阳行过一礼,不解道:“大师有话不妨直说。在下是武将之后,成日舞刀弄枪,风雅之事向不大通,恐不能解大师雅意,让大师徒生‘对牛弹琴’之感。”
“呵呵,龙护法过谦了,贫僧请护法前来自有用意,想必护法听后必有所获,”渡尘朗笑几声后,望向丹阳的双眼又似看穿她望向更远的方向,吟诗一首,“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只见渡尘指端琴弦颤动,铮铮几声似战马奔腾而来,丹阳似置身沙场般,顿觉豪情万丈。
渐渐地,琴音似江水流动般渺茫悠远,带着千古兴亡的春秋叹息,折戟沉沙铁未销,铜锈似血如花,带着凄艳悲凉的美。
几声轮指,七情瞬作变徵之声,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慷慨悲壮。
渡尘将手一挥,以高亢又悲壮的音韵终曲。
丹阳面色愈显凝重,她手中的灯笼,焰火早已熄灭。
堂内千百莲座光辉不灭,神佛的眉眼分外慈悲。
渐渐地,丹阳回过神来,渡尘行过一礼后道:“夜深露重,护法不如早些归去,万自珍重。”
丹阳迟疑了片刻,旋即决定不再逗留,行过一礼后便向紫藤斋方向走去。
相思门中已无人迹,丹阳的手紧紧地抓着剑柄,她另一手也紧紧地握着提灯。
她未曾发觉,那始终没有变化的灯笼,里面的火焰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