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轻岫向燕雪客招了招手,两人展开身法在林木间飞掠,须臾便来到了怀莼庄仆役们住处附近。
此刻暮色已深,远处已经亮起了灯火。
朝轻岫扶着树干,轻声细语:“若我猜的没错,春石跟主簿陈霖天两人,都是袁中阳一案中凶手的同谋。”
“……”
燕雪客想给出回应,却发现自己仍旧毫无头绪,他早知朝轻岫派了自拙帮帮众监视涌流湾各处,此刻就问:“朝帮主手下的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
朝轻岫低声笑道:“燕大人手下的捕快都没有发现破绽,在下的人,又怎能发现破绽?”又道,“当日满载重山内的情况,杨捕头应该已经告诉了燕大人。”
燕雪客点头。
朝轻岫缓缓道:“如今已经知晓,涌流湾中发现了两件命案,其一是袁中阳袁县丞之死,其二是王笃行王小郎之死,因为时间接近,又都与满载重山相关,旁人或者会以为他们是被同一人所害,至少也是大有关联。”
燕雪客:“……”
既然朝轻岫这样说,那两个案件多半彼此无关,燕雪客随即意识到一件不幸的事情——倘若朝轻岫说的没错,就意味着自己案子查到现在,都只是在死胡同里打转。
朝轻岫开门见山道:“依照我的猜测,袁中阳是被人买凶杀害,王笃行则不然。这两个案件彼此独立,制造案件的两位凶手多半也互不相识。”
燕雪客闻言,虽然还是沉吟未语,不过自穿越以来,朝轻岫越来越多地参与到各种案件当中,逐渐习惯了旁人用求教的目光看着自己,当下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既然燕大人已经跟杨捕头沟通过,那就先从满载重山时的意外说起。
“首先是坐在乙九一中的客人。我过去的时候那位客官已经离开,从种种痕迹上可以看出,此人并非王笃行。”
燕雪客听到朝轻岫的话后,墨色的睫毛竟忽的颤了一颤。
坐在乙九一里的人并非王笃行?
如果此人并非王笃行,真正的王笃行又是因何而死?
此时此刻,燕雪客竟有种近乎于眩晕般的复杂感觉。
若非他幼受庭训,轻功的根基打得甚好,几乎就要踩不稳脚下的树枝。
毕竟直到刚刚,燕雪客还按照“王笃行发现机密后被灭口”的思路在对嫌疑人进行排查。
如果这个假设不成立,他等于是直到现在为止,一直在做无用功。
燕雪客并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就跟改了九十九版方案后才发现甲方提错了需求一样。
他还未及理清方才那条信息中究竟蕴藏着什么样的含义,就听到身旁人已经在往下讲述。
朝轻岫:“乙九一中的客人点了三道菜,其中就有灼楚葵。满载重山里,灼楚葵需要配酱汁一起吃,那人吃饭时没用碗,而从放着楚葵的那只瓷盏的干净程度看,此人也并未拌入酱汁。”
燕
雪客想,此事确实是一个疑点。
不过不爱拌酱汁也不奇怪,仅因为这一点就想判断王笃行的身份,显然还有所不足。
朝轻岫似乎察觉到了燕雪客心中的想法,继续道:“若说是不喜欢这种酱汁的味道,又何必一定要点不可?满载重山也没说灼楚葵跟酱料不能拆开单买,纵然不可以单买,留在桌上的酱料比价格最便宜的那种要贵上十数文,也不像是为了省钱。
“此外我还考虑过一个可能,就是王笃行不喜欢酱汁,之所以点那么一份,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囊中羞涩,然而从现场残留的痕迹看,装着酱料的瓷盏靠右的部分有沾过酱汁的痕迹,也就是说,此人曾将酱料拿起,向自己的方向倾倒,却没有倒进其它器皿中——我猜是自己喝了一口。”
燕雪客:“……此人喝了酱料?”
朝轻岫笑:“从现场的情况看,对方以前没吃过灼楚葵这道菜,加上满载重山用的餐具都是偏大的瓷盏,所以在乙九一厢吃饭的人将酱料错当成了汤,直到喝了一口后才发现味道不对,于是就再没喝第二口。”又道,“王笃行可是满载重山中的熟客,几乎天天在此吃饭,如果是他的话,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由此可见,当日在乙九一中用饭的人并非王笃行。”
燕雪客微微一震。
在与朝轻岫交谈之前,燕雪客总觉得此案上一直笼着一层迷雾,等听了朝轻岫的话后,他能感觉到,眼前的雾气……正在变得愈发浓郁。
燕雪客想,当时杨见善曾说朝轻岫的本领是他生平仅见,也许赞美的不止是对方解决问题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发现问题的水平。
朝轻岫:“既然知道了吃饭之人不是王笃行,就出现了另一个问题,对方是如何成功假冒一位满载重山的熟客的?”
燕雪客:“江湖上素有易容之术,或许是此人杀害王笃行后再扮作了王笃行的模样,才成功混入了店中。”
朝轻岫闻言向燕雪客微微一笑,燕雪客视线一晃,竟从对方的笑容中看出了对自己提出不合理猜测的赞叹。
他自然并不清楚,方才朝轻岫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念头——随着自己兼职资历的提升,身边人也会在她破案时,主动去提供一些需要被排除的错误假设。
合格的名侦探果然还是需要配置合格的捧哏。
朝轻岫:“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想想动机。
“先杀人,再假扮,费这样大的功夫,所图谋者自不会小,考虑到乙九一的位置靠近甲四二厢房,那此人的行事动机,就很可能是为了探听杨捕头袁县丞等人的行踪。”然后微微摇头,“可这个假设有一个最大的破绽——乙九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