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涛十一之所以在这座小城停靠,只是为了帮着押送犯人,并不打算久留,镖局那边知道朝轻岫还有事在身,所以飞快给出了反应——仅仅过了一个时辰,周围就有消息传出,说是镖局有一位弟子不听话,常常惹是生非,镖头连夜将此人揪出来责打了一顿,将人从镖局撵了出去。
与此同时,镖头又火急火燎地跑去查账,然后说账目数目不对——许白水得知此事,一时间深为叹服,刚开始查账没到盏茶时间,就能发现自家账目的全部缺漏处,如此了不起的人才,居然没有成为不二斋的账房,反而在一家镖局内做镖头,实在暴殄天物。
确认了账目有问题后,镖头表示自己决不能放任此事不管,然后火急火燎地派人将之前欠下的商税全部给县令送了回去,并且亲自上门致歉,态度简直比拉生意的时候还要诚恳。
拿到了之前漏下的税金自然是好事,只是这份好事来得太过突然,难免让县令有些战战兢兢。
县令询问副手:“你觉得此事是不是……”没敢说全朝轻岫的名字,只是往河边的方向看了一眼。
县丞默默望天,随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作为寻常官吏,被江湖大派的老大挟制不算大事,只是那位朝帮主据说与孙相关系不睦,自己夹在两方中间,稍不留意,就可能摔个粉身碎骨。
朝轻岫并不知道本地县令的心理活动有多曲折,毕竟她也无法预料到,自己一个寻常武林人士,在某些人心中,居然已经成了可以放在孙相对立面的大人物。
也不晓得卓希声跟那位司徒大人等清流一脉,心情会不会有些复杂。
县令叹气:“……既然事已至此,咱们只好听天由命。”
县丞附议,并给出了足够的理由:“有些事情,大人本就不大愿意做,如今咱们身在江南,跟江南本地的豪杰打好关系,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算有上京的机会,那也是日后的事了。”
县令点点头。
虽然觉得自己莫名上了自拙帮的大船,县令也没有敢将钱昧下,赶紧召来衙中属吏,表示之前城内的商税意外多征了一点,把镖局上缴来的钱给之前那几户商家退了回去,又以前所未有的工作效率,让县衙内的主簿悄悄将之前的账给平了。
主簿办完差事后,发现那些补交的税金还剩下不少——之前那个镖局为了平息自拙帮可能的怒火,特地将欠款翻了一倍交来。
没过多久,这些消息就在有心人的不断推动下,陆续传到自拙帮当中。
穆玄都将事情回禀帮主知晓后,就垂手站到一旁。
朝轻岫倒是笑了:“如此也罢。”
要是镖局假装无事发生,她可能会选择上门拜访,为了自拙帮的正常发展,与本地江湖势力进行一番友好的商谈。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自觉改正,那朝轻岫就可以放下心来,继续赶路。
许白水也在心中感慨——她想着帮主之前去人家家里拜访时的后果,顿时觉得
江湖上果然从来不乏有眼力见的人。
事到如今,之前不明白的帮众也都理解了帮主的意思——朝轻岫来时向本地县令敬酒,最要紧的目的并不是感谢对方之前的照顾,而是拉拢关系,让对方从此以后莫要与自己为难,至于送帖子给镖局,除了试探自己影响力之外,也是向着县令进一步彰示自身的实力。
徐非曲在心中默默记忆沿途所见,心中浮起一个念头,这块地方无论以前算不算白河帮的势力范围,今后都得算作自拙帮的地盘。
自家帮派不仅得有水道方面的力量,连陆地上的事情,也得归朝轻岫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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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涛十一在码头停泊了一天多之后,终于再度启程。
船工此刻已经知道了自家老大就在船上,干活时忍不住有些紧张,不敢离老大的住处太远,也不敢离老大的住处太近,连平时说话的声音都变轻微了许多。
可能是觉得船上气氛太过紧绷,船工们很快就得到了老大温和的叮嘱,朝轻岫表示自己此次出行其实有意隐瞒身份,所以也希望旁人只将她当做一位普通乘客。
船老大思考了一下普通乘客在见到案发现场的一个小时内侦破案件的可能性,顿时觉得帮主最多只能普通一下身份,很难普通自身的实力。
重新启程后,朝轻岫的晕船症状基本消失。徐非曲琢磨,果然适当的工作对于帮主而言很有必要。
许白水喃喃:“希望接下来没有人命案子发生。”
朝轻岫倒是很镇定:“放松些,除非是连环案件,否则依照正常流程,咱们接下来的旅途可以清静许多。”
毕竟依照她穿越前的阅读经验,侦探们每次出门,只会碰上一次案子。
朝轻岫一般不信玄学,除非是好消息。
徐非曲忽然道:“我看了今天的饭菜,那道酱油萝卜已被撤下。”
朝轻岫弯起唇角。
被船工们发现帮主就在身边还是会有些影响的,众人一面假装没有发现她身份,一面尽可能送些好菜过去。
也是直到此刻朝轻岫才发现,船上厨师在放弃探索创新的情况下,居然能把萝卜做出正常的口味。
朝轻岫闭上眼,决定将对某道菜肴的回忆自此封印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
作为曾经的侦探作品爱好者,朝轻岫对路程安全性的判断十分具有预见性——在触发了一个案件后,自己一行果然顺利抵达了川松分舵,期间没再出现丝毫意外。
早在来之前,朝轻岫就知道,川松分舵的舵主名叫连充尉,是个年轻妹子,最初是郑六的手下。
连充尉不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