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原主从花园里的狗洞偷跑出来过一次。
大好时机,她却压根儿没往离家出走这一项上想。大约是憋闷已久,终于压抑不住,单纯地跑出来肆意玩了一天而已。
从早到晚,从城东到城西,楚家人满城找她的时候,她正在城西的灵安寺外,混在一群农家小孩子里头扑枣。
秋高气爽,正是收冬枣的好时节。
几个胆大的小男孩儿刺溜几下就攀到了最高处,猴儿似得蹲在分叉上,伸手捞过一支来“咔嘣”一折,一串半青半红的枣子夹着几片绿叶就被扔到了地上,瞬间被等在树底下的人哄抢一光。
原主也抢到了二十来个,护玉珠似得仔细用衣裙兜着,生怕一个不慎丢了这来之不易的快乐。
正要走,却看见几个眼熟的家丁在街上晃。她一个激灵从坍塌的半截围墙处拐进了荒废已久的灵安寺。
不料,正好撞见有人要杀人灭口。
这处本应是间禅房,上无片瓦,天光直泻而入,草长了三尺来高,半截顶梁柱杵在草里,黑乎乎的,带着火燎的痕迹。
在两面墙夹出的一片阴暗中,有个人被五花大绑扭在地上,面前站一少年,腰间挂着根竹节鞭。
在他身侧,还有个小少年笑眯眯地立在一侧,翠绿圆领袍,打扮得活泼,像个唱戏的伶人。
“书容在哪?”少年冷道。
原主矮身蹲在半墙下,瞧不清楚地上人的全貌,只看见他的半脸上有块巴掌大的黑色胎记,然后听到他说:“难道说了,六殿下就能放过我吗?”
少年冷笑一声,腰间竹节鞭泛着冷光,“说了,直接敲碎你的脑袋。不说,就从骨头开始!”
绿袍小少年插嘴:“哎呀呀,这位兄弟,劝你别学那些个硬骨头。人生在世,干嘛跟自己过不去?我们家少主手眼通天,你不说,我们迟早也会查到,你何苦遭这么些罪呢?”
“少主?”地上人突然挣扎起来,像是要扑上去将少年撕碎,奈何绳子绑的太紧,徒劳无功,“你敢豢养……”
话没说完就被少年踹翻在地。
少年语气又冷了几分,“书容在哪儿?!”
“哈哈哈——”地上人扭着大笑起来,“六殿下情深至此,不如去阎王殿——噗——”
当胸又是一脚,蓄足了力,那人被狠狠踢飞出去,弄塌了一面墙。他躺在散乱的砖石里,大口大口呕血。
这么大的声音,没吓着原主,倒是把找她的人吸引来了。
“姑娘在那!”
先是撞破人家私密,后又遇上家丁,她没理由不跑。
之前出来时怕暴露身份,玉佩被收进了袖袋。情急之下,玉佩掉了,兜了半天的枣子也落了一地。
现在看来,都叫那个少年捡去了。
楚楚紧贴在墙壁上冷汗涔涔,“若说不是我的,你信吗?呵——”
原主丢的,干她什么事!
少年眸子愈发阴冷,“世人都说楚三姑娘温柔娴静,竟不知是人前人后两张皮。”他覆手将玉佩收于掌心,旋即五指拢上少女纤细的脖颈,猝然收紧,咬牙问,“那日你都听见了什么?”
楚楚被掐得眼冒金星,进退维谷,死亡的恐惧灌满全身,便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来,话中带讽:“我两张皮?那墨公子有几张皮!?”
原主认得他,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是个富贵公子哥儿,名满天下的酒楼金玉阁少主兼太子伴读——墨无痕。
墨无痕未恼,忽然松了手,后撤一步,右手却按住了腰间的竹节鞭。
“我那日就听见两件事。”眼前这人精明,装傻充愣不见得管用,还是坦白从宽的好,“你是南齐死了十几年的六皇子?”
墨无痕面色一松,“另一件?”
“你有个心上人,叫书容,被绑了,有人拿她的性命威胁你。”
按竹节鞭的手也松了,转而抱臂,目光犹如在看一个傻子。
“咦,不对吗?”她觉得墨无痕的眼神像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是这样啊!那人叫你六殿下,还说你用情至深。虽然我语文不怎么好,可这点理解能力还是有的。”
少年盯了她许久,像是要从那双清凌凌的杏眸里看出花来,却见眼底毫无慌张之色,坦坦荡荡,不像是在撒谎。
“罢了。但你要是敢乱说……”
“那你就用鞭子敲碎我的脑袋!”楚楚勉强笑了一下,见他眸中已无杀意,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古人大多佩剑,墨无痕佩的却是一根铁质的九节鞭,鞭长四尺,顶端尖而细,节节如修竹。
若是裂风而出,可破重甲,往身上一蹭,瞬间即可皮肉翻飞。
是个比利刃还要可怕的武器。
她盯着那根鞭,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然后指了指半开的角门,“你放心吧,今日跨出这道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和我再无半点干系。谁稀罕拿着喇叭去嚷嚷墨公子的事——诶!”
墨无痕往她怀里扔了两样东西。
低头看,一样是她的翠色玉佩,另一样竟是一小布袋冬枣,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隐约感受得到枣子泛着的微微冷意,大概是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缘故。
所以那日他连枣都捡回去存着了?
这人还怪好嘞!
只见那人刻意退后一步,避嫌似的,警告道:“管好你的嘴,否则不论在哪儿,本公子都有办法取你——”
“知道啦——”原本只是嫌他啰嗦,所以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怎么感觉断句的地方不太对?
娶你?
她心头一跳,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