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为诸葛亮的离开感到惆怅,稍稍放松节制,与杜袭、桓彝、刘瑍欢饮竟日,大醉方归。 当晚,成绩故技重施,以诸偷长名义引偷盗入瓮,一举抓获六十四人,几乎将临湘偷盗一网成擒,漏网者寥寥无几。 游侠慑伏,偷盗绝迹,一时间临湘三市,尤其是西市,竟然出现了百年不遇的“市无纷扰,桴鼓不鸣”的“奇异”现象。 市中百姓无不对刘景感激悦服,或有歌谣曰:“刘君监市,桴鼓不鸣。” 连除两害,刘景并没有心安理得的躺在功劳簿上大睡,这仅仅只是他众多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他不停将心中的想法变为现实,引发市井一轮又一轮震荡。 后面两个月里,市井可谓日新月异,叫人有眼花缭乱之感,最后太守张羡都被惊动了。 这日午后,市中人群稍散,张羡在功曹桓阶、左贼曹掾成绩的陪伴下来到西市。 由于不想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所以马车不过一乘,随从不过七八人,以他的身份来说,称得上轻装简行了。 “伯绪,仆记得以前市门外并无此塾?”张羡头戴高冠,衣着华贵,安坐于车中,手指市门旁一间陋室,问身旁的桓阶道。 桓阶近日已来过市井,因此知之甚详,出言答道:“从前区元伯在时,常使门客持大戟驾凌百姓,仲达对此深恶痛绝。 制服区元伯后,仲达在四座市门旁各建一塾,凡持戟、矛等长兵,或弓、弩等远兵,欲入市井,必须将兵器存放于塾内。刀剑不禁。” 成绩在旁边补充道:“荆楚之地向来民情剽悍,佩剑成风,禁止刀剑阻力太大。” 张羡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由刘仲达来做,难道不是我等的失责吗?为何会有人持矛戟、弓弩进入临湘?” 桓阶点头道:“城防松弛已久,确实需要大力整顿一番。” 说话间,马车穿过市门,进入市中,张羡很快就被门侧案上摆放的一铜一铁之物吸引住了视线,时有百姓围观,说道:“铜斗铁尺,仆可是闻之久矣。” 桓阶颔首道:“故语云:‘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管子曰:‘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乃是百姓头等大事,而市井多狡诈,奸商黠贾常常大斗进小斗出,缺斤少两是常有的事情,百姓因此多有怨言。 刘仲达便使人做铜斗铁尺,置于市井四门,百姓买完米、布,都可以再量一遍,若有短缺,可上报市吏,骗人商贩将会受到十倍重罚。自有此二物,市中奸商黠贾再不敢蒙骗百姓。” 张羡不禁感叹道:“世间善政,无过于此,刘仲达真是一个奇才啊。”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伯绪,仆以为,此法当令长沙诸县学之,以为常法。” “可以一试。”桓阶嘴上同意,其实心里不太看好这项政策,法固然是好法,但人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严格执行的人,此法不过是一个摆设。 张羡忽而大笑,指着角落一间棚室道:“哈哈,这就是刘仲达所修建之厕吧?” 桓阶、成绩亦忍不住失笑。 刘仲达在市中颁布的各项政策令众人深感佩服,唯独修建厕所之举,使人啼笑皆非。 成绩常来市井,知道市中往来人多,屎尿遍地,心中不无恶意的猜测,刘景莫非是踩到屎被恶心着了?不然为何要修厕所? 三人一笑置之,并未太过在意,马车继续前行。 张羡忽见数个十余岁到二十余岁不等的年轻人胸戴木板,沿街洒扫,不由好奇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在市中洒扫?” 这次回答的是成绩:“他们都是一些浮浪子弟、轻薄少年,此辈不治生产,以坑骗、讹诈、勒索为生。平日常于邸舍之下夷蹲旁卧,对往来路人恶言相向,借机寻衅滋事。刘君将其等尽数抓捕,罪重者移交市狱,罪轻者则要在市井劳作半年赎罪。” 张羡笑道:“果然是歌谣所云:‘刘君监市,桴鼓不鸣。’一点不假。” 桓阶忍不住感慨道:“市井虽小,却也能略见一二,刘仲达真是一位奇才啊!即使我来市井主政,也远远比不上他。” 张羡摇头道:“伯绪何必与刘仲达比较,你乃宰相之才,助我理政,治理市井非你所长。” 桓阶毫不犹豫地断言道:“刘仲达亦是宰相之才。” 张羡大笑道:“待过几年将刘仲达招入幕府,届时有你二人辅政,荆南无忧矣。”他说的是荆南,而非长沙,显然是将荆南四郡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午后市中人稀,马车畅通无阻的抵达,守市楼的门卒一看就知是郡府大人物到来,赶紧分出一人入楼禀报。 刘景接到汇报时并没有太过惊讶,和刚刚伤愈归来的谢良下楼迎接,正好看到张羡在桓阶、成绩等人的陪伴下走进市楼。 “府君……”刘景、谢良率市楼诸吏拜道。 “无需多礼。”张羡走上前,示意众人起身,独扶刘景,笑着说道:“仲达真是大才,仆此来市井,可谓大开眼界。” 两人虽是首次见面,但张羡却表现得极为热情,毫不生疏。 刘景从容回道:“得到府君夸赞,下吏终于可以放心了。” 张羡又看向谢良,温声问道:“你就是谢史吧?区元伯当真是胆大妄为,居然胆敢当街鞭笞于你,徒巴丘亦难解吾恨。” 谢良伏跪地上,感激涕零道:“府君竟然知小人之名,亦为小人撑腰,良死而无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