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耒水两岸,为数众多的酃县士民翘首已久,远远望见刘景船队,轰然喊道。他们等了大半日,终于等来了刘景。 “廷君好大的威势。”说话的是龚家老三龚浮,他久为守津吏,对船只颇为了解,刘景船队中的三艘十二丈大船,只要加装战棚和女墙,便是一艘完整的斗舰,在这酃县水面上,几乎找不到对手。 继而一脸困惑道:“传闻中廷君‘躬耕养客’、‘质书救邻’,若以此推论,廷君应当家境一般才对,不说建造之费,光是养活这样一支规模的船队就代价不菲。” 龚武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廷君出身龙丘刘氏,家中世代为官,怎么可能家境一般?不过是……”龚英唯恐他口无遮拦,再次投来严厉的眼神,龚武只好将“为博名耳”四个字生生吞了回去。 船舰抵达耒水津渡,率先登岸的是近百名头戴青巾,身着复袍之人,他们虽未戎装,但手持刀楯,纪律严明,一看就是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健卒,绝非僮仆、宾客所能比。 之后是数十名乘马负刀,英姿飒爽的骑士,令围观的酃县百姓忍不住啧啧称奇。 似这种北方大马,在酃县可谓十分罕见,比较常见的是南中矮马,然而二者完全没有可比性,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龚氏兄弟面面相觑,心里同时想道:“刘景这是来者不善呀。” 他们兄弟在县中也算“数朝元老”了,之前历任县长,家境富裕者携带奴婢十余人,家境贫寒者仅带僮侍一人,像刘景这样一口气带来数以百计的部曲,他们不仅从未见过,更是闻所未闻。这样一支步骑混编的精锐部曲武装,足以控制酃县全城。 不过惊讶归惊讶,龚氏兄弟倒是没有太过担忧,龚氏世代居于酃县,乃是县中大姓,他们五兄弟或在县寺掌管军政大权,或在乡里独霸一方,尤其是担任功曹的龚英,素有人望,为“汉蛮并所信服”。 刘景最正确的选择是同龚氏合作,只有疯了才会与龚氏为难。真到了这一步,别说区区百余人,就是再多上十倍,也未必能奈何得了龚氏,反而会弄得自己威严扫地,无立足之地。 刘景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小觑了,他在严肃、于征、刘亮、刘祝、王彊等人的环卫下登岸。 他今日换上一袭正装,头戴黑色漆纱进贤冠,内着皂缘素绢中衣,外披黑色云纹官袍,赭裤革履,背脊挺直,目光如电。 他一路大步流星来到酃县诸吏面前,酃县诸吏与他目光稍有触及,立刻低眉垂首,以示谦卑,连龚氏兄弟也不例外。 百余名酃县诸吏整齐划一,轰然拜道:“下吏拜见明廷。” 刘景大略扫了在场众吏一眼,点了点头,接着手指向落在身后一步远的严肃,说道:“这是县丞严伯穆。” 酃县诸吏闻言又来拜见严肃。 严肃微微颔首,神情肃然,一副唯刘景马首是瞻的模样。 之前提过,县丞与县长虽然是上下级,却并非从属关系,只是严肃的情况不太一样,他是被刘景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不能以常理视之。 刘景对站在前方的几名县吏道:“诸君不妨做下自我介绍。” “下吏功曹龚英,字仲隽。”龚英当仁不让第一个开口。 “原来足下就是龚仲隽,我在郡府之时,就常闻足下之名。”刘景态度和蔼地道,只是看向龚英的眼神颇有深意,事实上县功曹乃是一县之主吏,已经能够进入郡府视线。 像龚英这样负有名望,深得汉蛮之心的人,正常来说早就应该被张羡网罗至郡府,据刘景所知,问题出在龚氏似乎和前任长沙太守苏代勾连很深,是以不为张羡所用。 “下吏廷掾谷瑁,字伯瑜……”谷瑁是一名年过五旬的长者,谷氏亦为酃县大姓,因此才能占据廷掾要职。 刘景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这种经年老吏,最擅长和稀泥,很难知心任用,可又不能弃之不用。 “下吏……” “下吏……” “下吏守津吏龚浮,字叔济。” “下吏兵曹掾龚武,字季猛。” “咦?”刘景只知酃县龚英之名,当听到龚浮、龚武的名字,立刻猜到他们与龚英十有八九是兄弟,笑问二人道:“你们和功曹可是兄弟?” 龚氏三兄弟道:“刘君所料没错,我们正是同胞兄弟。” “仲隽、叔济、季猛……也就是说,你们还有一位兄长。” “我等兄长名飞,字伯升,目前任钟水乡乡啬夫一职。又有一弟,名戈,字幼先,目前任诸乡亭长之职。”龚英面色平静的回答道。他们龚氏五兄弟并为县吏,在酃县可谓众人皆知,没什么好隐瞒的。 “龚家一门五吏?执掌内外?”刘景不禁与严肃相视一眼,心中颇为吃惊。 刘景不咸不淡地道:“我之前漂浮水上,闲极无聊,偶读《汉书》《何武传》,见书上写道:‘武兄弟五人,皆为郡吏,郡县敬惮之。’心中不禁感慨蜀郡何氏之盛,今见你们龚氏兄弟五人,并为县吏,亦是不遑多让啊。” 龚英听不出刘景话中真实态度,唯有谦虚地回道:“明廷夸奖过矣。龚氏不过在县中薄有名声,我等兄弟也都是平凡之人,何敢与何武兄弟相提并论。” 龚武在一旁一脸不服,这个和他同名,叫何武的,他根本就没听说过,料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二兄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刘景大笑道:“足下不必谦虚,日后说不得还要多多仰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