酃县以南的湘江水面并没有随着荆州水军的退走而恢复平静,作为胜利的一方,刘景水军理所当然获得了打扫战场的权利。 搜救落水者、打捞尸体、看押俘虏、收集武器、盔甲,清缴船舰、物资……一桩一桩,一件件,皆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刘宗站在楼船的甲板上,目光久久凝视北方,那是荆州水军离去的方向,此时他的脸上,就如同头顶的天空一样乌云密布。 己方以损失三十三艘大舰为代价,击沉敌大舰三十一艘,俘获亦超过三十艘,其中有五艘楼船。如果只计较船舰,此战己方得失大体持平,战力未损,如此战果,完全称得上是大获全胜。 然而同去年一比,差距就体现出来了,去年己方大舰损毁不过十七八艘,却成功击沉敌大舰三十余艘,俘获大舰五十余艘。 原本刘宗内心还在期待能够复制去年那一场大胜,因为他知道,此战过后,拍竿就再也不是己方的秘密武器了。 过去的一年中,为了保住拍竿的秘密,刘景、刘宗拆卸了大部分战舰的拍竿,只保留很少一部分,而且这些拍竿平日也皆以绛布蒙盖,使外人难窥究竟。日常训练也会移至酃县后方的钟水、平阳二乡。 为的,便是今日。 岂料蔡瑁竟然想出了长岐木这等足以对抗拍竿的方法,使得刘景水军未能取得预期的战果。 当荆州水军仿制出拍竿时,刘景水军便会彻底失去优势。 接下来,拼的就是谁的兵船更多、谁的后劲更足…… 当然了,从长远来看,或许对刘景水军不利,但就目前而言,刘景水军兵船数量上相比于荆州水军,还稍稍占优一些。 短期内,刘景水军即使无法获胜,也不必担心战败。 让刘宗感到郁闷的,是己方彻底失去了击垮对手的机会。 刘宗的目光遥遥望向酃县城,下面,就看刘景的了。 ………… 蔡瑁率领舰队回到耒水北岸的营坞,此番他俘获了楼船两艘、斗舰七艘,共计九艘装有拍竿的大舰,倒霉的是其中一艘楼船在返回时被酃县的飞石击沉。 蒯越、刘磐、赖恭等人全都第一时间赶到营坞的岸边,他们对水军此战的损失并不关心,他们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拍竿上。 当他们亲眼见到一艘废弃的大舰,仅仅挨了两记拍击,就发生严重漏水,沉入了江底,面上无不露出震惊之色。 同时众人也稍稍能够理解蔡瑁的苦衷,这种天威般的水战利器,岂是人力所能够匹敌? 蒯越亲自登上楼船大舰,一边研究拍竿的长杆、巨石、辘护、绳索……一边对蔡瑁道:“此物倒是与桔槔颇有几分相似。” “我也认为二者当有关联。”蔡瑁轻轻颔首,接着又说道:“另外几艘船上多有连弩,据俘虏说,这连弩亦是刘景所作,称为‘床弩’,威力极是不俗。” 汉代习惯将大型弩称为‘连弩’,《汉书·艺文志》兵技巧中,便记录有《望远连弩射法具》十五篇,专门教授连弩射法。 蒯越不由感慨道:“拍竿、连弩、飞石车……刘仲达之巧,几可比拟古之鲁班、墨翟,近世张衡了,当代无出其右者。” 蔡瑁得意地道:“刘景小儿就算再巧又如何?到头来其器还不是为我所用,待过几日,我操其器而伐之,不知刘景小儿会不会对此追悔莫及,哈哈……” 赖恭很是看不惯蔡瑁的骄狂之态,忍不住暗讽道:“刘仲达既能作出拍竿,谁又知不会作出其他东西来?蔡军师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免得重蹈去年覆辙。” “嗯?”蔡瑁顿时收起笑容,这话可是有些刺耳了。 眼看两人将掀起口舌之争,蒯越赶忙开口道:“德珪,我看这拍竿制作并不难,如果连夜赶工,不用几日便可装置舰上。” 蔡瑁闻言面色稍缓,斜睨赖恭一眼,说道:“此物携带巨石,上下拍击,势大力猛,若是用之于小船,必定导致倾覆,只能装置在楼船、斗舰等大舰上。” “原来如此。”蒯越点头道。 之后两日,蒯越、蔡瑁驱使荆州军士卒、民夫,伐木、采石,赶制出一批拍竿,威力比起刘景军的拍竿,仅仅稍逊半筹,足堪一用,自此二人心中大定。 第三日,在蔡瑁水军的掩护下,蒯越率军西渡湘水,继而令麾下三万余步骑军,以营为单位,横列于承水北岸,准备渡河。 刘景站在酃县城墙的西北角,眺望承水对岸,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荆州军。 蒯越的做法倒是与官渡之战的袁绍颇为相似,利用自己巨大的兵力优势,尽可能拉长阵线。而兵力相对弱小的曹操,为了阻拦袁绍渡河,不得不硬着头皮“分营与相当”,结果就是“连战不利”。若非最后许攸将袁绍卖了,曹操奇袭乌巢得手,双方真不好说谁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目前酃县城中只有五千兵,还不到荆州军的六分之一,比之曹操、袁绍之间的差距还大。曹操之所以拼死堵在官渡,是因为后方的许都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一旦被袁绍突破就全完了。 刘景则没有这个担心,酃县城防是他花费数年苦工亲手打造而成,为的就是今日。是以,他无意出兵阻击荆州军渡河,而是准备大大方方放他们进来。酃县,将成为他们所有人的噩梦。 虽然酃县暂无动静,可蒯越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让数支营兵,各自间隔数里,同时渡河。 荆州军士卒在将领的率领下,踩着由车轮、船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