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良的话一点没错,南征军主要是以南郡、章陵、南阳三郡组建,其中又以南郡为最,目前只有襄阳及防备刘璋的巫县尚有驻军,其他地方再无可用之兵。 江夏郡的情况未必比南郡强出多少,去年末孙策进伐江夏,上表称:“获黄祖妻息男女七人,斩刘虎、韩晞以下二万余级,赴水溺者一万余口,船六千余艘。”当然了,破贼文书,旧以一为十,孙策无疑夸大了自己的战功,可江夏也确实精锐尽丧,元气大伤。此时让黄祖派兵增援巴丘,不免有些强人所难。 而荆南的武陵郡本就汉少蛮多,之前已派遣三千汉兵随军征战,再抽调兵力,少了无济于事,多了连自身亦会出现不稳。 总之,目前刘表已是无兵可派,强制调兵,必会引发连锁反应,甚至可能危及自己的统治。 可如果就此放弃巴丘,让刘景小生得志,刘表又颇不甘心。 然则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他现在需要担心的,是南征失败的消息传出后,曹操正在忙于应对袁绍,或许无暇南顾,但江东孙氏、巴蜀刘璋呢?他们会不会由此生出觊觎之心? 刘表沉默良久,叹道:“告诉蔡德珪,孤已无兵可派,其能守则守,不能守便退回江北。”刘表虽是这么说,可蔡瑁倘若真的轻易放弃巴丘,其必追述其前时连战连败之罪,重重惩之。 庞季道:“将军,刘仲达此番赖天时相助,方才侥幸获胜,今虽得志,实力却有限。且其仅是张羡伪举零陵太守,‘名不正,言不顺’,何以统领三郡? 张羡举三郡而叛,犯上作乱,其子张怿继之,将军屠临湘、擒张怿,但囚禁而已,未曾杀戮,可谓仁矣。下吏素闻张怿与刘景不睦,不若将张怿放归南方,使二人相斗。待时机成熟,将军再兴大军,荆南一举可定也。” 庞季的这番建言,令室中众人眼前皆是一亮,虽然张怿必然斗不过刘景,可只要能够给后者添乱就行了,此事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 刘先、蒯良、刘琦几人先后表示赞同,刘表也认为此计可行,说道:“先将张怿移除牢狱,暂时安置于都亭之中,待过几日,孤亲自接见。” “诺。” 不久,医曹几位良医赶到,众吏不敢继续打扰,齐齐告退。 众吏离开后,室中仅剩刘表、刘琦父子及医者,刘表不再强撑,气色顿时大衰,身心萎靡。 “大人……”刘琦大惊失色道。 刘表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为父没事,不必紧张。” 为刘表看病的几位医者,皆为州中良医,他们在仔细检查了刘表的身体后,得出了一致的结论,为首者代表其他医者说道:“使君心肺本就有疾,今日乍闻噩耗,气急攻心,才导致呕血,我等开几副汤药,使君每日按时服用,身体当可无大碍。” 未等刘表、刘琦松一口气,便听医者又道:“不过……使君心肺之疾,目前药石难以彻底根除,只能平日多加养护。再有,使君日后切不可像今天这般大动肝火,否则身体必为所累,到时候药石多半亦无用矣。” 刘表叹道:“孤亦不想激愤满胸,国家多难,如之奈何?” 医者劝道:“使君安危,关乎荆楚万民,非一人之事,望使君能保重身体,使百姓安心。” 刘表听得心有触动,轻轻点头道:“卿之言,孤记下了。” 众医告退后,刘表拉住刘琦的手,说道:“伯玮,此番丧军数万,诸将凋零,蔡德珪亦难堪大用,为父环顾左右,竟找不出一个可以坐镇南方的人……” 刘琦听出父亲想让自己接手南方,他虽心有不愿,可眼下从兄刘虎、从弟刘磐相继战死,父亲除了自己,还能依靠谁呢? 刘琦主动开口道:“儿愿为大人分忧,亲自南下江陵,整合诸军,南御刘景、西备刘璋,使大人不以西、南为忧。” “真我佳儿也。”刘表面上露出欣慰之色,拍了拍长子的手,说道:“为父表你为南郡太守,即日率兵前往江陵。” “诺。”刘琦领命道。 ………… 南征大军全军覆没,蒯越自刎而死的消息,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瞬间便席卷了整个襄阳。 去年蔡瑁水军大败,死伤万计,就已经在襄阳引起了强烈的大地震,而今南征大军竟然全军覆没,造成的轰动可想而知。上至官吏,下至小民,莫不议论纷纷。 与刘景关系密切的潘濬毫无疑问再次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好不容易挨到下职,潘濬不敢再回吏舍,立刻告假归家,并闭门谢客,告诫门仆,谁也不见。 不过这个谁也不见也是相对而言,王粲就畅通无阻的走进潘家,见到了坐在书室,心绪不宁的潘濬。 王粲身体瘦弱矮小,偏偏穿着宽大的褒衣,显得颇为滑稽,然而他却神色从容,气质翩然。 王粲笑道:“承明,我就猜你一定会躲回家中,是以直奔你家而来,果然被我猜对了。” 潘濬起身相迎,苦笑道:“若是留在吏舍,只怕难有片刻安宁,唯有回家中暂避纷扰。” 王粲落座后击掌赞道:“刘仲达以一县之地,而覆一国之军,虽古之田单,何以过之?” 王粲现在虽然依附于刘表,但马援曾有言:“乱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矣。”刘表以刀笔吏视之,王粲自然也对他没什么忠心可言。甚至看到刘表倒霉,王粲心里油然生出一丝快意。 潘濬见王粲容颜喜悦,倒也稍稍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