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刘景才回到临湘没几日,便收到了刘备的来信。作为熟知三国历史的现代人,他知道刘备会在官渡之战后投奔刘表,因此并未太过意外。 刘备信中以宗室长者自居,其毫不留情地指责刘景不顾国家危难,衅于萧蔷之内,如此行为,与助纣为虐何异? 信中一再督促刘景尽快与刘表冰释前嫌,而后领兵北上,与天下义士共讨国贼曹操。 刘景心中不禁冷笑,他除非疯了,才会弃荆南而就北方。刘备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损害的又不是他的利益,他当然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义正辞严的说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瞎话。 不过刘备现今虽流寄荆州,十分落魄,刘景对其内心忌惮程度,却也远非刘表所能比拟。 刘表也算是一时之杰,昔日单骑入荆州,而跨蹈汉南,创下万里基业,殊为难得。 但刘景可是踩着刘表崛起于荆南,双方数年来多次交手,刘景皆大获全胜,打得刘表精锐尽丧,船械俱失,诸将凋零。 在刘景看来,刘表已然是失去爪牙的老虎,无能为也。 刘备则不然,其为人宽宏而有大略,百折不屈,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乃是真正的命世英才。 当初在徐州时,刘备仅用了一年时间,就使徐州上至陶谦,下至吏人,皆认定非刘备不能安徐州。至荆州后,豪杰智士亦多归之。后来入益州,不管是蜀人,抑或东州士,纷纷投入麾下,其得人心至此。 若放任刘备收揽人心,积蓄实力,必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是以北伐绝不能久拖。 刘景此前就有所思量,如今则是下定决心,明年便倾四郡之兵北伐刘表,争取一蹴而就,攻占荆北,至不济也要夺取江陵。 为此,刘景给武陵的刘宗发去急书,令其暂缓对五溪蛮的围剿,改为以抚为主,以剿为辅,避免扩大战事,使自身陷入战争泥潭,从而影响明年的北伐。 随后刘景再度聚焦政务,今年荆南获得丰收,解除了粮食危机,刘景如今稍有余力,可以做一直以来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比如,为吏人提供免费早餐。 刘景曾为市吏,深知吏人之苦,就拿吃饭来说,汉代普遍一日两餐,食时,即上午七点至九点用早饭,而此时恰好是工作时间。家中富裕的官吏,自有奴仆送餐,然而大部分吏人都是自备壶餐,且多为隔夜饭。 刘景为吏人提供一荤两素的免费早餐,即使荤菜只是最为常见的渔产,亦受到吏人的一致欢迎。 刘景此举不但解决了吏人的吃饭问题,同样也减轻了吏人的生活压力。 要知道,绝大部分吏人,月俸不过米二斛,钱三百六,养一人有余,却难以养家糊口,刘景为他们免去早餐之费,长年累月下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另外,吏人平日都是独自居于吏舍,只有休沐日才能归家,同家人团聚。 刘景以前孤处吏舍,常以为憾,因此他打破了这一传统,允许吏人妻、子入住吏舍。 鉴于有些吏舍已经残破,刘景特地命人将吏舍重新修缮一遍,确保吏人及其家人无寒冻之患。 只是为人妇者,有侍奉舅、姑的职责,加上种种顾忌,吏人妻、子入住吏舍者仅有三四成。 《管子》云:“农有常业,女有常事。一农不耕,民有为之饥者;一女不织,民有受其寒者。” 前面说过,吏人俸禄不足以养家糊口,吏人之妻大多需要纺绩、织屦以贴补家用。 有家境贫寒者五十余人,刘景设纺室,为她们提供麻枲、丝茧等原材料,及纺绩、织纴,綀缊之具,付给工钱,收取布帛。 汉世以皇后之尊,也要“亲桑”,以为天下表率,邓瑗、赖慈虽出身名门冠族,也都习于女工,平日出入纺室,亲织衣履。 刘景的做法并未引起争议,因为汉代一直便有“女子同巷,相从夜绩”的传统,所谓相从夜绩,也就是为节省灯火之费,诸女夜间聚在一起,共同纺织。 说实话,这两件事对刘景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付出的不过是一点钱粮而已,却一举奠定了他在吏人心中无以复加的崇高地位,是真正的花小钱办大事。 刘景为吏人谋福利,同样也没忘记百姓,事实上自主政荆南以来,刘景已颁布多项惠民政策,诸如减免赋税、废除口钱等等。这次,他盯上了徭役。 百姓之苦,以徭役为最,尤其战乱时期,百姓疲于役使,苦不堪言,甚至累及童幼。 《韩非子》有云:“徭役少则民安。”刘景严令荆南各郡、县,如非必要,勿剧于民。 当然,其实役民最重者,正是刘景本人,其年来南讨张津,西取武陵,多次征调百姓运输军资。且他明年还将北伐刘表,到时候肯定还会大量征发百姓。 不过这却是避免不了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严格限制郡县像过去一样随意征调百姓徭役。 九月中,一叠约半尺高的纸张摆上了刘景的书案。此纸正是临湘及耒阳造纸匠,遵照刘景所说工序,历时数月造出的竹纸。 此竹纸色泽土黄,紧致绵韧,平整光滑,但质地却略显脆薄,且对竹料处理不够精细,纸面上竹筋较多,有不少的杂质。 刘景以现代工业纸张的标准看待竹纸,自然不尽如人意,然而实际却是,采用后世之法造出的竹纸,远胜当今之纸。 最重要的是,作为原材料的竹子,在荆南随处可见,毫不夸张的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再坐者刘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