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负手立于船头,一座悬浮水面,郁郁葱葱的江心之洲映入眼帘,此乃鱼梁洲,所谓鱼梁,即捕鱼的篱栅,鱼梁洲上之民善以鱼梁捕鱼,故名鱼梁。 鱼梁洲也是襄阳庞氏一族的居地,庞统父母兄弟,皆居于洲上。 另外颍川名士、“水镜”司马徽也在鱼梁洲安家,与庞统从父、襄阳名士庞德公比邻而居。 庞统能够从一个不为人知的朴钝少年,成长为名满汉沔的士之冠冕,二人堪称最大功臣。 庞统昨日随军至襄阳,由于事情太多,未能抽出时间回鱼梁洲,今日身负重任,亦无暇归家,说起来已是两过家门而不入。 大舸船自鱼梁洲侧方水道驶过,继而转向西行,最终停于襄阳城北的渡口内。 因襄阳方面缺少兵船,刘景水军一经到来,他们就主动放弃渡口,退入襄阳。而刘景水军面对空荡荡的渡口,亦无心占领。 以至于庞统登岸后,居然无人问津,他指派一名随从,先行前往襄阳通报,自己则乘坐一辆装饰简朴的素舆,在后徐行。 刘景军使者到来的消息,很快就被城上守军汇报给刘琮。 刘琮对刘景军使者的到来一点不意外,让守军将人放进来。 同时,刘琮派人召集外兄张允,州部別驾刘先、治中庞季、主簿蒯良,镇南将军府东曹掾傅巽、从事中郎韩嵩等十余位重臣前来,随他接见刘景军使者。 至于名义上“督荆州军事”的刘备,再次被刘琮忽略了。 庞统进入襄阳,被骑吏引入州部,一路来到正堂前。 不过刘琮并没有在正堂,而是选择在便坐别室内接见庞统。 庞统从车上下来,步履悠然的走入便坐,神态分外从容。 庞统乃是襄阳年青一代中当之无愧的冠冕,在坐者十有八九都认识他,有些还颇有交情。 不过除了同族庞季外,无人知道他南投刘景,因此见他代表刘景而来,都感到十分惊讶。 更让在坐者瞩目的,是庞统一身缟素,其意图不言而喻。 庞统来到刘琮面前,落落大方的肃拜道:“安远将军府左司马庞统,拜见府君。”刘琦死后,刘表便让刘琮继任南郡太守之位,是以庞统称其为府君。 当然,刘景这边也认命了徐庶为南郡太守,现在其治下拥有包括郡治江陵在内的十余县,而刘琮能够控制的仅剩襄阳一城。 庞统对刘琮并不陌生,后者和其父刘表一样喜好饮酒,庞统过去没少赴对方的酒宴,不过两人的关系也就仅限于此。 相比之下,庞统和刘琦倒是更熟一些,去年刘琦曾有意请他为南郡功曹,托以政事,只是庞统不看好对方,便婉言谢绝了。 刘琮已经两天两夜没怎么合过眼了,连日来的沉重压力,以及父亲去世带给他的巨大打击,让他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 庞统见刘琮精神状态如此不佳,心里更有把握了,冲刘琮肃拜道:“府君请节哀。安远将军闻使君病薨,深感痛心,特遣在下前来吊唁,以表寸心。” 庞季唯恐被人误会是他泄的密,当即起身斥驳道:“使君只是病情有所反复,一时难以视事,病薨一说纯属无稽之谈!你等听闻谣言,未加证实就贸然前来吊唁,简直失礼至极。” 庞统并没有咄咄逼人与族父争论,目光坦然的看着刘琮。 刘琮嘿然,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但避而不谈,又何尝不是一种表态。刘琮叹息道:“士元乃我荆楚俊杰,州郡数辟皆不就,如今却又为何南投长沙?” 庞统从容道:“自董卓以来,汉室衰败,豪杰并起,以致天下土崩,四海大坏。安远将军昔在市井,便常有澄清天下之志,自酃县举兵,雷霆电扫,救江湘百姓于水火,主政荆南,选才任良,劝穑务农,利民无穷,故江南歌叹,声布四远。” 说到这,庞统稍缓一口气,接着纵声道:“于是诸葛亮出隆中、潘濬弃州职、徐庶慕德,皆跨江而南,甘为驱驰。邓芝远在巴蜀,听闻事迹,不愿万里来投。李严、向朗,楚之良才也,亦心折于将军,举城归降。” 庞统最后说道:“天下望风慕德、南下长沙者,不可胜数,我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坐者鸦雀无声,神态各异。 庞统昂首立于堂中,环顾左右,见荆州君臣被其话语触动,陷入沉思,立刻趁热打铁,谓刘琮道:“府君自料宽仁容众,为天下所附,与安远将军相比如何?” 刘琮如实道:“不如也。” 岂止是不如,简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根本没有可比性。 庞统微微颔首,又问道:“明慎政体,选贤任能,治理万民,与安远将军相比如何?” “不如也。” “英勇明断,运筹演谋,临阵对垒,与安远将军相比如何?” “不如也。”刘琮一连说了三个“不如”,神情赧赧。 庞统对刘琮深深一揖,道:“安远将军智略超世,用兵如神,今提荆南虎狼之师,一战下江陵,再战陷宜城,水军枕于汉沔,断绝南北,黄祖龟缩江夏,不敢异动,襄阳已沦为孤城矣。” “明日,最迟后日,安远将军就将率领五万大军,进抵襄阳。江陵天下坚城,内有精甲数万,外有四方援手,仍难挡安远将军奋威一击,旬月即下。襄阳城小兵微,又如何能够抵挡?” 庞统这话倒也不是胡说,江陵乃南郡郡治,周回达十余里,城高墙厚,易守难攻。而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