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采更胜往昔?”王粲苦笑着摇头,叹道:“我客居襄阳,至今已有九年,这九年完全可用‘虚度年华,一事无成’来形容,潦倒之人,何谈风采?” 想他十五岁与大儒蔡邕结为忘年之交,名动天下,十七岁被天子召为黄门侍郎,举世无两。 如今年二十六,空有济世才华,却无用武之地,只能委身于刘表幕府,以文辞媚上,其中心酸苦闷,不足为外人道。 刘景手抚其背,道:“仲宣才华横溢,博学多识,独步汉南,乃王佐之才也,刘使君以文人待之,何其不智。好贤而不用,故国危而无辅,这或许就是刘使君最终败亡的原因吧。” 王粲、刘先皆为刘表故吏,刘景自己也算是刘表的手下,倒也不好多加非议,点到而止。 “方今天下骚乱,关中、兖、豫士子避乱荆州者,何止千数?此辈皆天下英俊,而仲宣为之翘楚。” 刘景又道:“今欲上报国家,下安黎庶,正需此辈鼎力辅弼,仲宣素有知人之鉴,我欲以仲宣为东曹掾,为我选拔贤良,充任幕府,不知仲宣意下如何?” 东曹掾,原为丞相属官,本朝以来,三公乃至重号将军皆置,秩比四百石,主管两千石长吏升迁、调任及军吏任免,权力极大。 按理来说,刘景一介杂号将军,没资格设置东曹掾。 不过他已据有荆、交二州之地,正所谓:“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存万民,专之可也。”如今天下大乱,制度驰废,没必要事事墨守成规,事后上书天子,报备一下就行了。 曹操的东曹掾,乃是提出“奉天子以令不臣”的重臣毛玠。孙权的东曹掾,则是出身吴郡四姓“顾、陆、朱、张”的顾徽、张温。刘表的东曹掾,用的也是名士傅巽,由此可知其重要性。 “敢不从命。” 王粲欣喜若狂,从一介舞文弄墨,不受重视的文吏,一跃成为荆、交二州权力最大的人之一,何谓一步登天?这就是了。 王粲深深一拜:“将军以国士待我,我定当以国士报之。” “仲宣不必多礼。”刘景托起王粲,一时感慨良多,数月前王粲写信给他,还直呼其字“仲达”,如今也改口称“将军”,现在还会称呼其表字的,只有族兄刘宗、刘修等寥寥几人。 刘先一旁看在眼里,心中叹服,王粲之才,世人皆知,无需赘言,而王粲不但和刘表是同乡,其祖父王畅更是刘表的老师,双方关系如此亲密,刘表犹不能重用。 而刘景甫一见王粲,即拜东曹掾,委以重任,两人对人才的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刘景接下来又接见了几位襄阳士族豪家及州吏的代表,而后邀王粲、刘先一行人入黎丘。 身处乡寺堂中,看着刘景麾下群臣,除了新近投奔的韩暨、向朗,其余如诸葛亮、蒋琬、邓芝、李严等,全是二十余岁的年轻人,刘先不禁大受触动。 就是这样一群年轻人,跟随同样年轻的刘景,纵横荆、交,所向披靡,直杀得二州豪杰俊士,闻风丧胆,俯首称臣。 刘先今年才四十岁,正处于壮年,但面对这群年轻人,竟心生老矣之感。刘先暗暗摇了摇头,一手托着镇南将军印绶,一手托着荆州牧印绶,敬献于刘景。 刘景接过印绶,拿在手中把玩,神情显得十分平静。 镇南将军,不单是重号将军,更被天子授予“督交、扬、益三州军事。” 这权力可谓大到没边了,等于是可以随意插手交州、扬州(江东)、益州的事务。 刘表正是靠着天子授予他的权力,西窥巴蜀,东侵豫章,直到刘景崛起于荆南,才令刘表不得不绝了觊觎益、交之心。 可以想见,曹操定然不会同意刘景接任镇南将军,此事绝无妥协余地。 而荆州牧,受限于本朝“三互法”回避原则,刘景身为荆州本土人,是无法担任荆州牧的。 也就是说,镇南将军、荆州牧,不出意外他一个也捞不着。 “不过,我为曹操除掉了刘表这个心腹大患,他怎么也要有所表示吧?”刘景心中笑道。 曹操闻袁绍病死,再按耐不住,已于不久前率领大军北上,准备趁此良机,一举荡平袁氏,统一北方。 这也是刘景夺取荆州未受外部干涉的原因,曹操若在许昌,未必会眼睁睁看着他吞并荆州。毕竟刘表之前已向曹操服软,他也有足够的借口出兵干预。 历史上曹操跨河北上,与袁尚、袁谭兄弟激斗,虽连战连捷,却不足以击败袁氏兄弟。 而袁尚面对不利处境,命外兄、并州刺史高干、南匈奴单于,挥师南下河东,开辟第二战场。 曹操兵力捉襟见肘,一时无力救援河东,最终还是靠着马腾、韩遂等关西诸将,才勉强击退了高干和南匈奴的并州联军。 可惜刘景新定荆州,郡县尚未尽服,暂时腾不出手来,不然领兵北上,联合袁氏、高干,夹击曹操,绝对够曹操喝一壶的。 想到这,刘景摇了摇头,曹操大势已成,难以卒除,为今之计,还是要趁着曹操与袁氏兄弟相争,尽快除掉孙权。孙权一日不死,他一日不敢放心北上。 傍晚时分,刘景于黎丘乡寺内大摆宴席,招待襄阳吏士。 刘景本就不好饮酒,且明日将至襄阳,因此没有多饮。 夤夜,酒阑人散,与刘景同榻而寝者,从韩暨变成了王粲。 王粲素好饮酒,加之蹉跎多年,一朝得志,所以宴上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