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的功夫十年弹指一瞬。
当年那个尚在襁褓的婴孩儿如今也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
一身墨色长袍,坐于案前专注习读书简的小少年眉目冷峻,无论何时都挺直如松的脊背似千斤重担也无法压垮,浑然贵气和迫人压势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让人心惊胆颤。
泰山崩于前亦不动分毫,江河泛滥亦面不改色。
第一次收徒养徒弟的云一对于自己养大的小少年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可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他太过老成了。
明明只是十岁孩童,却比那些及冠之人还要稳重。
有时候云一都会怀疑自家徒儿是不是被人给夺舍了,可魂体契合毫无差处,肉身和灵魂明明就是再贴合恰当不过了。
对着自家少年老成的徒弟她有时总会生出几分挫败感来,好似楚容才是持重稳妥的师父,而她这个名动泽溟的修士才是那个需要人照看的徒弟。
“容儿。”淡雅的女声若微风徐徐,仿佛从天边而来。
楚容放下竹简,闻声看去。
月白道袍的少女一如初时年华,岁月似乎格外眷待她,时间未曾在她身上留下半分踪迹,依旧皎如明月,皑若白雪。
而他已从牙牙学语的婴儿成了知事少年。
原来已过十年。
“师父。”少年的嗓音清清淡淡的又透着股厚重之感。
既疏离可又觉得可靠。
“该回去了。”
楚容漆黑的眸里滑过一丝涟漪。
云一所说的回去自不是只指回到住所,而是指他该回到他的故国——秦国。
他此生由云一赐名楚容,但他还有一个从他出生时伴随了他两世的另一个名字——嬴政。
他前世于十三岁登基为王,三十九岁灭六国,统一海内。
在位三十七年,半生戎马征战天下,而后勤勉朝政,没想到再次睁眼却回到幼年。
只是此世却多了一个自称玄凌宗弟子的师父——云一。
始皇大大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师门。
可以说他曾有过怀疑,一个一统四海始创帝制的千古一帝怎么可能对于一个莫名出现的人一点儿怀疑都没有。
阴谋诡计、权谋算计,求什么?目的为何?他都一一想过。
十年前,她将他从赵姬找人托付的农家把他带走,在这个温饱艰难的日子寻常人家多了一个和自家毫无关系的孩子又该如何教养?日后的命运似乎都早已注定了。
一个亲生父母都不要的孩子,却被在他前世从未出现过的她收养了,收他为徒,为他取名。
十年相处,十年陪伴,十年教导,与云一一点一滴的相处都好像只是在告诉他一个事实,我只是把你当做弟子看待,悉心教导,只为你将来给予百姓一个未来,一个和乐平安的未来。
楚容不知道云一是否是真的知晓他以后会称王称帝,可或许跟她神秘的身份一样,或许她真的能预知未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兴许这十年里她也打动了他那颗固若金汤的心,在他被重重包围的心上撕开一道裂缝,透出一缕阳光。
师父吗?
希望你真能言行一致、表里如一。
不要让我失望啊。
“诺。”颔首应声,楚容起身去收拾包裹。等他出来,云一已站在屋外等他。
衣袂飘飘,欲乘风去。
素白的衣衫丝毫不能遮掩她出众的容貌,纤细的身影似集了天地灵气,钟灵毓秀,虽身在凡尘却缥缈脱俗。
若世上真有仙人,怕也就是这般模样了吧。
“走吧。”没有过多的言语,师徒俩这十年间也培养了不少默契,往往云一简短的话语楚容都能知道其意。
转身离开这座居住了十年的小屋,楚容跟上云一的步伐格外稳健,一步一步朝向他的未来之路。
没走几步,若是楚容回头定会发现这座小屋掩于雾气之中,再走几步就丝毫看不见了,那里只剩下一座小山立在那儿,与周围的山连成一片,毫无路寻。
仙人之所,凡人怎可寻?
十年桃源苦读修习,该是他入世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