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彦舟回来的时候,看见姜椿言坐在楼梯上,伸长双腿交叠在一块,膝盖处有道不太明显的疤痕。在昏暗的楼道中更显得不太看得清。
雨水打湿的发丝变成缕,半干不干,给她平添一丝脆弱。
姜椿言感受到目光,猛地抬起头,凭本能捂住疤痕,立刻站起身,“来啦?走吧。”
客房临街,推开窗往下看先是房檐,再往下看就是青石板路。柯彦舟之前来,也是住在这里。
他轻车熟路,将自己的行李立在墙脚,脱下衬衫外套,搭在藤椅上。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已停,柯彦舟推开窗户,新鲜清透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连带着还有热烘烘的阳光,印在衬衫上,照得透亮。
柯彦舟看了眼站在门口的人,背着光,不太看得清面容,但把干透的发丝印得清晰。
这一刻,光影在偏爱姜椿言。
他高中就开始玩摄影,光影总是最难把控,说是神明的礼物也不为过。
姜椿言一直站在门口,不进不退。她站得端正笔直。
柯彦舟被盯得不好意思,又无法忽视身后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看下身份证,”姜椿言向前走了两步,随即伸出手,怕对方不理解,又补了句“外面住酒店也需要身份证登记。”
柯彦舟笑了起来,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证件,刚刚淋了雨,包还未干透,身份证捂在包里,拿出来时,湿漉漉的。
他放下包,双手把身份证递给姜椿言。
姜椿言抬手接过,上面还有水渍,连带着她的掌心,也变得潮湿。
她拿着身份证反复查看,最后抬头,“你是启明市人?”
“是。”
姜椿言脸色变了变,没再说话,将证件交还给对方。
“还有学生证。”
柯彦舟眯起眼,“学生证?”
“你不是说自己是启明大学的学生?这里是我家,我总得确认下你的确是学生吧。”姜椿言一副理所当然。
柯彦舟勾勾唇,从书包的夹层翻出学生证,“我毕业了。”
“那没事。”
姜椿言接过学生证,烫金的字体熠熠生辉,她翻开,敲了钢印的蓝底证件照上,是18岁的柯彦舟。眉目远不如现在凌厉,带着点青涩,刘海肆意挡在额前。
她没有翻页。
柯彦舟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两声,“看完没?”说完,上手抽过学生证。
“你是学建筑的?”姜椿言抬起头来,有点难以置信。
“嗯?是啊,怎么了?”柯彦舟眼眸微抬。
“有点看不出来,”她仰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满眼炫耀,“我爸是你的师兄哦。”
柯彦舟没有搭理她,转过身收起自己的东西,“还有什么事情吗?”
姜椿言在房间里踱步,“我给你说说,我家里的规矩。”
“规矩?”柯彦舟放下自己的东西,疑惑地看向姜椿言。
“对,规矩!”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点虚张声势的傲慢,恨不得让整栋楼的人都听见。
柯彦舟做了个请的手势,抱起双臂,准备看姜椿言的表演。
“第一,家里有老人,所以晚上9点以后,上下楼梯必须轻手轻脚,不准大声喧哗。”
“第二,我们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晚上不可以偷吃。”
“……”
“第十二,……”姜椿言说得兴高采烈,眼见着手舞足蹈起来,见对面的人笑意更深,她也愈发得意起来,“哎哟!”
脑袋不知被什么赏了个爆栗,吃痛,她一下有些发蒙。
她扶住脑袋,怒气冲冲转过头,一看陈家清站在她身后,她怯生生地,“阿公。”
陈家清拄着拐杖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姜椿言小时候,最怕听到这个声音,现在也一样,这就意味着她要挨揍了。
陈家清走到藤椅边上,拉过椅子。柯彦舟比他快一步,把衣服拉下来,扶着陈家清坐下,又将床铺上的抱枕拿起垫在他身后。
姜椿言也想去扶住陈家清,却没有人家动作快,手尴尬地落在空中。她不服气却也没办法,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要他做好人,显得她像个笨蛋。
陈家清吐出一口浊气,抬起拐杖,指着姜椿言,“我都不知道我家还有这些规矩呢?”
姜椿言吃瘪,委委屈屈走到陈家清的身边,蹲下身子,一脸讨好,撒娇的口吻,“阿公,我这不是感觉他不像个好人,”她又瞪了一眼在一旁,装无辜的某些人。随后赶紧收回视线,眼下把陈家清哄开心了,才是正经事儿,“阿公,你就不要生气了嘛,我就是跟新朋友开个玩笑。”
姜椿言讲起话来,总带着独属于江浙一带的吴侬软语,连声调都是糯的,发起脾气也像是在撒娇,简单几句就让人酥了骨头。
陈家清没有生气,只是对着孙女无奈摇了摇头,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呀你,真是拿你没办法。”
“小柯是个好孩子,之前你不在家,他还帮你把你那卧室的灯给换了。要不是他,我这老胳膊老腿,都不知道该如何给你换灯泡。”
陈家清这几年年纪上来了,愈发觉得自己不如从前,一味地深居简行,整个人都发了霉。孙女要念书,老伴儿也身体不好,女儿……也常年居住在外地。
他没事儿就窝在书房里,下棋,练书法,偶尔去河边钓鱼。整个下午都耗在池塘边上,却什么收获也没有。好在这几年,柯彦舟常来,也能陪陪他。
说来也巧,柯彦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