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庭再次睁开眼睛,一切岁月静好。
和煦的阳光从窗外照耀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柑橘清香,昨日种种仿佛都是梦魇。
然,手腕上的红痕提醒他,一切不是梦境。
垃圾桶里面有一件剪碎了的红色连衣裙。
血色潋滟,如泣如诉。
肖庭忍不住弯下腰,他这个肮脏、庸俗、瞻前顾后的中年人,怎么配得上那样鲜衣怒马的小公主。
然,什么都顾不上了。
万方有罪,他已经玷/污了伊甸园最美丽的玫瑰。
那么,亲手摘下这朵玫瑰、将她小心翼翼豢养在玻璃瓶中的,只能是他。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肖庭重振旗鼓。他要夺回她。
然,老太太天真地反问:“洋洋?洋洋不是出国了吗?说是你安排的?留学生好呀,但是嫁给外国人我可不喜欢,阿庭,你同洋洋好好说说,不可以和洋鬼子谈恋爱。”
肖庭的心凉了半截。
肖楚冷眼看着弟弟失魂落魄。
说什么都太迟了。
冷了的心,是捂不热的。
她掐灭手里的香烟:“就这样一刀两断不好吗?不正是你所求的吗?”
肖庭暴怒:“那怎么一样,我要对洋洋负责。”
只有心虚的人,才会这样暴怒。肖楚冷眼看他。
在肖楚的冷眼中,肖庭颓然。
他满世界都找不到关洋洋。
就像她说的,伤害她的权利,全部由她赋予。
“不,不是因为责任。”
他终于全线溃败,袒露心声:“我爱她,一早就爱她。我不过因为--我的自私和懦弱。我……”
肖楚已经不想听下去了。
他有大把的时间,关洋洋也给了他足够的宽容。
失败的,懦弱的,胆小的,彷徨的,的确都是肖庭。
呵。
男人。
肖楚掐断前夫的电话。
脏了的男人,她不想要。
男大学生不好吗?三五千块钱,他们能够心甘情愿喊她“姐姐”。
肖楚对弟弟说:“她从前劝我理智,我倒是觉得她才是真傻。多好的年岁,和一个老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的?你能给她的难道她自己挣不出来吗?”
关洋洋今时不同往日,她完全有能力养活自己,并且在肖庭的世界里销声匿迹。
肖庭再也找不到她。
她最终取代了他的白月光,成为了他可遇而不可求的那朵红玫瑰。
*
“肖秦的联姻当然告吹了。”金立身在电话里声音很欠扁,“你所求皆得,还有什么不满足。”
关洋洋的声音带着沙哑:“不满足。”她顿了顿。“不够红,不够旺,不够……烧的还不够。”
那怎样才是火候正好的时候呢?
四年后,艺术圈地震,泰斗级别的大画家魂归故里。
这位大佬除了留下不菲的艺术瑰宝,还留下一段和神仙眷侣的绝美爱情佳话。
然,都是外人眼中的。
关洋洋一身素衣坐在大厅的正中间。
律师首席团擦了擦额头低落的汗珠。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狠心决绝,都是世间第一流。
老爷子临终,只得一个愿望,希望听见关洋洋一句:“爸爸”。
然,年轻的女孩子,肖似关舒瑜那张倔强的脸上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
“我们并没有怨过您。”她无悲无喜,代替关舒瑜做出最大度的反馈。
不过这一声爸爸,她是绝对不会叫出来的。
“亲人之间,不谈原谅。”
用最温柔得体的话,表达最冷酷无情的意思。
画家画出成千上百万巨作的手垂了下来。
周围所有的人都在规劝:“遂了老人最后的心愿吧。你看他把所有都留给你了。”
是,老人留给她足够多,足够多的金钱、足够高的地位,还有数不尽的被赞誉为“文化财富”的画作……
但是有什么用呢?
关舒瑜死了,早在十几年前就化为了一培土;
关洋洋的童年乃至整个青春,都被daddy issue笼罩,永不超生。
迟到的深情比草溅。
晚年发现自己膝下空虚的老人,妄想用绝对的财富的空前利益诱惑她。
想的真的很美。
关洋洋偏不。
她只是拉过身边的小男孩,低头:“叫外公。”
三岁的男孩子清脆地喊出那一声“姥爷”。
一代画家与世长辞,饮恨而终。
首席律师擦擦额头的汗:“老爷子所有都就给您。”
关洋洋颔首:“谢谢他。”
“只得一个愿望。”见惯风浪的律师也手足无措,年轻的女孩无欲无求。
这才是最可怕的人,她没有弱点。
果然,关洋洋勾着嘴角:“每次都是最后一个愿望。”
她甚至不敬畏鬼神,对亡人也出言揶揄,讽刺意味十足。
律师硬着头皮:“老爷子希望您——永远不要给小宁改姓。”
就像关舒瑜冒着全天下之大不敬生下关洋洋。
没有任何人支持的关洋洋人生地不熟也生下自己的孩子。
——关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