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眸子环视了一周这窄小的屋子,四面白壁,没有窗户,只有头顶一个风扇在吱呀转动,除了这破响动外就是一片死寂。
裴姿低头,手腕上的冰凉和被扣死的弧形银环提醒着她刚发生过的事。
她被绑了。
可能是在大韩的权力机构的某处审讯室,也可能是街角某个不起眼的房内。
裴姿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成了一道浅浅的阴影,亦如蒙上了心头。
估摸着两三个小时后,才等到人来。
把人绑过来之后却不予理会,应该是要增加心理压力,这点她还是明白的。
她正视声音来源处,是一个穿着正装的男子,约一米八出头的身高,衬衫之下隐隐透出的肌肉壮实但不是横肉的魁梧,看着年纪大约三十出头,丹凤眼朝上眼神锐利。
他把一叠薄资料随手甩在桌上,拉开椅子自顾自先坐了下来。
"不会韩语的华国人。"
"来我大韩有月余的时间,基本上都跟学生在一起。",他坐在裴姿面前,举手投足间已然是不必言明的压迫感:“你的目的是最近暴起的学生运动?”
裴姿依旧沉默。
腕间的冰从铁环传递给泛白的指尖,是隐隐的焦躁。
不能有表情,不能开口说,不能表露出任何的情绪。
裴姿在复盘,从踏入韩国的第一天开始,到如今她见过的所有人和一切发生过的事情。
被绑来是合理的,因为最近隐隐有战起之意,群众和权利之间已有隔阂,一切学生年纪的人都会被瞄准成为靶子。只是裴姿唯一不确定的是自己的存在在他们看来威胁程度有多大,以及......重视多少。
还有边境,如果细细查过的话,一定知道没有她的过境记录。
她目光往下,瞥了一眼自己只是被戴上了手铐,她决定打个赌。
她要赌......赌他们根本不知道她的事情,赌他们只是对这个外来者感到不安,赌他们觉得自己身份不一般,却不敢轻易猜测下定论。
所以在这种时候,她更不能自乱阵脚开,无论......她的朋友们能不能救自己出去。
可是当想到的"朋友"一词时,瞬息冒出来的竟然是李铭绅的脸。
裴姿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她目光都暗了几分。
李铭绅背靠的是西岭建材,往小了说是有点钱的家族,往大了说就是财阀与群众勾结,想要参与军权斗争,在其中浑水摸鱼分一杯羹。
这种时候他要是有点脑子,就不会贸然跳进她这个火坑里。
见裴姿不说话,那男子也不慌不忙,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柔柔水气温热腾升。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安企部的监察员。大韩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民,无论是永居者还是外国人。"
"所以只要你肯愿意配合说清楚一切的信息,我们就会放你走。"
"姓名。"
"年龄。"
"居住地址。"
"在韩时间。"
"来韩目的。"
裴姿真心感谢安秀珠,要不是她的教导自己的韩语也不会进步如此之快。
听到这句话之后,她原垂下的眸中迅速闪过一道暗光。
果然!
她按下心中激动,在肯定了他们什么都不知情之后,她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
裴姿不动,安企部的姜京暮也不再说话了,看着面前的女生目光微垂,却也不说话,倒也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想到此处,他食指一动,扶在杯耳上的手一敲,慢条斯理举杯喝了口茶。
按道理不该这么快收网的,只怪最近气愤太不对劲,上面也疯了一样对抽丝剥茧放小抓大丝毫不在意,好像把任何冒头的人押走就能平息掉这场混乱一样。
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也是这么来的。
警局一个退休警察的举报电话,说自己在接小孩放学的时候偶遇了这个女孩,隐隐约约听到了华国两字,并且交谈期间并未用韩语,谈到此处并未有更多信息,但是任何的风吹草动在这个时候都是敏感点,这个人必须抓到手。
姜京暮那日也在警局,他作为安企部副队长是由中央派下来协助调查最近暴动一事,作为第三方本不应该轻易插手其中,但他亲眼目睹了铁棍能在不由分说就挨在身上的,不需要任何证据就能让一个年轻人头破血流后,他双手抱胸站在警局内,目光所及是毫不在意。
相对的,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或是仰慕,或是暗含恶意,毕竟是中央派下来的人。
自带的身份光环即是权利。
这些所谓同僚,对他而言只是帮没有脑子的蠢货,就凭一身蛮力和骨子里戾气,随风吹草动就一拥而上只为迎合那位的喜好。
他听到了这个幼儿园事件随后不久就知道了那个女生被拿下了。如果只是交由一般人去跟进,大概率会跟其他学生一样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所以他插手了,因为她愿意站出来救下了一个孩子,他确实很欣赏她,也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只要你能拿得出来住民登陆证信息来证明你的身份,一切都好说。"
裴姿闭上眼休息,只当面前这个人不存在。
半响,只有椅子被拉开,凳脚与地面的摩擦声,还有铁门被关上的声音。
她睁开眼,那位安企部的监察员已经不见。
裴姿微微蹙眉,觉得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