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隆冬,我终于知道
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加缪《夏天集》
陷入思量的世界静得出奇,清尺县的街道上人迹罕至,唯独树上的蝉在疯叫着为夏天加冕。
徐听夏撑伞静坐在公交站,鲜栗色厚重的丝丝绒发松散的披在肩头,将那媚骨天成的姿容遮罩了一半。
她腰背修长硬挺,一身浅绿色薄纱质感的碎花裙吹拂在日暮下,清纯如兔,野蛮似狐,在这乌烟瘴气的清尺中极为耀眼。
“滴!滴!”
这时,街边缓缓驶来一辆黑车冲她鸣笛,正低头回复小姨消息的徐听夏循声抬头。
司机降窗,视线上下微扫,与她搭话:“哎,姑娘去哪啊~坐车不坐啊~”
徐听夏干笑着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县城里这个时间段的车基本都是天价黑车。
来这里之前,母亲知道她嘴笨不会讲价,特意提醒过她,让她撇开大小姐脾气,坐公交去东清尺。
“一天六趟班车~七点之后就没车喽~”司机不死心,张着大小眼揶揄道,“过了这村没这店哟~你看天也挺热,走吧姑娘,绝对不坑你…”
清尺是个闭塞幽静埋在山林里的小地方,熟人不出,外人不进,交通并未太发达,公交的实时信息连手机上知名的导航软件都搜寻不到。
难怪……
等了半个多小时不见车影……
徐听夏心念一动,偏头,在四周空寂的道路上来回张望片刻后,拎包起身,走上了前。
天色渐暗,一直等下去,也不是个头。
徐听夏在车窗口俯身,手掌遮在胸前,小心翼翼的问:“到东清尺校房小区多少钱?”
“一口价,姑娘。”司机推开副驾驶的车门,直截了当的说,“八十,走吧姑娘,我油费都赚不过来呢。”
平时在家出门都是家里的司机张叔载她,徐听夏对车费没什么概念,乍一听八十,觉得很合理,当即同意。
“好,行。”徐听夏直起腰肢,去拿包里母亲特意给她准备的零钱。
司机也是喜笑颜开,觉得她痛快:“哎!行!上来吧!”
就在这桩双方皆满意的生意即将达成时,凝结的空气散出震动,车内后座浮出一阵和煦微哑的男性轻笑。
他颇有威严的开口划破司机的天价谎言:“别骗人了,顶多四十块钱。”
话语下落,空气归为干燥,平静。
“嘛…哈哈哈…”司机鼻上张扬的墨镜微微颤动,去拿钱的手也悬在半空。
他倍感心虚,面露不堪。
意识到受骗的徐听夏眉头一拧,转眸往瞧不见人的后车窗上留个目光的同时,迅速收回了给钱的手。
她盘起手臂,明亮乖戾的长眸微微上扬,气愤中带点笨拙的讲价:“四十…不然我不走了。”
“行行行…走吧走吧走吧…四十四十…”司机不好再加价,就此同意了。
徐听夏瞪他一眼,悻悻地关上副驾驶的门,收起伞,探手去开后座的门。
车门徐徐打开,后座替她解围的男人形象也逐渐立体起来。
他姿态闲适的坐在里面,半边脸掩埋在光束下,睫毛鸦羽般细腻,根根可见。
徐听夏拎起长裙俯身入车时,抬眼冲他略微察了察,顺便道谢。
“谢谢。”
面对她谦和有礼的行为,侧眸观摩窗外的男人,却不领情般唇角一勾面带苦笑,意味深长的对徐听夏侧眸久久凝视。
目睹她坐好关门后,他才有些幽怨的动唇:“徐听夏,你不记得我了吗?”
萦绕耳畔的中低音,犹如鼓点磁性悦耳,敲击心脏。
整理裙姿的徐听夏疑惑的停下动作,抬高眼眸,撞上他细腻目光。
仅精致的一眼,徐听夏便认出了他。
原来是周明朗。
他穿着和几年前初见时差不多款式的红色花衬衫,面孔清癯如刀刻般立体,比少时成熟稳重,比同龄人儒雅年少,那股贵族学院野蛮少爷的气息倒是丝毫未减。
唯一奇怪的是,他穿的是长袖衬衫。
三十五度的天气,很奇怪。
皮肤内部的燥热盖过车内空调的吹拂,徐听夏主动错开目光,涨红着脸试探的说:“周明朗……?”
“啊~你还记得我啊…”
见她叫出名字,周明朗腿上颤抖的双手,松口气般归为正常。
他眼眸微弯,平静的笑着,万般感慨道:“好久不见。”
周明朗,徐听夏在东清尺的高中同学,确切来说是不怎么熟悉的同桌。
上学期间,徐听夏不习惯和男生打交道,和他也没有过多交流。
其实,她现在也不擅长和异性打交道。
那一年,父亲见义勇为被刺昏迷,外婆患病,母亲不得不回老家担负起照顾她的责任,而无人照顾的徐听夏追随母亲的脚步,转学来到了这里,清尺县。
一个巴掌大的小地方。
她在清尺只待了两年。
外婆去世后,她便随母亲离开了。
然后,再没踏足过这片土地。
她没奢求过谁能记住她。
特别是周明朗。
车子始动,空调在闭塞的环境里嗡嗡作响,过于寂静的氛围让衣物与坐垫磨擦的莎莎声踏入耳中,徐听夏不听话心脏的乱跳从对视那刻就没停过。
或许是静得奇怪,前面的司机哼着小曲,打开了车载广播。
“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