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明月已经在灰暗的天边出现了。
白榆来回上岸十多次,浑身乌黑的发都散开湿透了,头上还不小心顶着水草,脚上都是散发着臭味的淤泥。
但每次刚上岸休息好了就一刻不停下去帮广白找玉佩。
伴随着一次次下水,广白眼睛里的希冀也渐渐消失,换上了一种空洞的绝望。
她觉得自己仿佛变空了,所有攒出来的力气都消失了,于是就想:
找不到了,就像死去的翠翠姐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着眼前这个卖力的人,陡然生出了一种难以挣脱的宿命感。错了、错了、错了,我不该耽误眼前人的前途,他还有未曾实践的理想,而我呢?
自欺欺人十年了,这就是巫女广白的宿命吧?
“莫找了,只是一块和你莫得关系的玉佩。”广白说,语气听不出来情绪的起伏。
白榆只是以为她心情不好,所以赶忙说:“明天我找几个帮工一起找,肯定能找到的!”
人刚从水里出来,浑身还是湿淋淋的,眼前都是冰冷的液体模糊不清,却还是迅速抹了把脸站到她面前安慰着她。
她只是觉得身心俱疲,摆了摆手说道:“回吧。”
眼前不断浮现过往的记忆:
嘹亮清丽的女声穿透过密密的树林,带着甜蜜的期待和高兴:
“高山木叶十二张,哪样黄风吹动郎,哪样黄风吹动了你,把郎吹在妹家乡。”
那隔了山的男声则高兴唱和:
“高山木叶十二张,妹似风来叶似郎,十月狂风来吹动,叶随大风到妹乡。”
…………
高山木叶十二排,哪样木叶吹动槐,哪样黄风吹动了你,把郎吹在妹家里来。
哥是木叶排对排,一场大风刮起来,刮到妹的家乡去,从头到尾妹安排。
而旁边人则扯了她好几遍的袖子,看她听得入神,就笑说:“喔哟,我阿白也晓得听情歌喽~”
她抬头好奇问那个人说:“他们在唱啥子东西?”
其实她听懂了,只是不明白高山木叶和风有什么好唱的。
“估计是翠翠,小娃娃不兴得听,莫问了,带你克见族长~”旁边那人领着她拐了又拐,进入了族寨里。
老族长吧嗒了一下抽烟的嘴,上下打量她,然后皱起那到像沟壑一般深的眉头:“阿良,这娃娃是咋回事?”
阿良有些沉重地说:
“我姐生得娃娃,那个穷汉子莫得本事养人就算了,采个药草从山高头摔下来没了。我姐本来就有病,也去的了,现在只剩下这个娃娃了。”
一双佝偻遍布皱纹的手摸上广白的额头,一声叹息就听见说:“天生聪明伶俐,可惜众生缘浅。”
阿良奇怪地问:“卦不好么?巫神怎么说?我就算是不结亲也会养着这个娃娃的。”
老族长瞥了一眼阿良,知道劝不动就不愿多说,收回了手,继续吧嗒了一口烟说:“她会成为巫女,巫神会保佑她的。”
然后继续抱着自己的竹制水烟筒坐在门槛上,活的像是一座雕塑一样。
在回来的路上广白遇见了那个翠翠,她脸有些圆,红扑扑地热情打招呼夸她:
“阿良大巫,哪里来的小娃娃,真俊啊!”
阿良可不是容易被绕过重点的人,看着她笑说:“翠翠哟,啥子时候吃喜酒啊?”
翠翠眼中忽闪忽闪过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大大方方说:“估计下个月吧,阿良真是够了,莫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