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典当行时,却不见房守仁的踪影,往离开乌衣巷的方向走了走,才看见他在跟几个巷子里的小孩儿蹲在地上斗蛐蛐。
“老头!”陈馥野喊他。
“诶呦!怎么又是我输!”房守仁痛叫,“你这蛐蛐有问题吧?”
“啧。”陈馥野走上前,直接拽着房守仁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哎哎哎!”房守仁抱手,“错了错了,见姑娘半天不出来,我以为还要一会儿呢,正巧看见这几个小孩在斗蛐蛐,便投钱玩了几把。”
转眼一看,只见斗蛐蛐的壶里战况十分惨烈,一只两根针的雄壮蛐蛐已经将另一只的腿啃了下来,摩擦着翅膀耀武扬威。
“你又输了,五文钱!”男孩说。
“哎!”房守仁只得从袖口掏钱。
男孩抬头收钱,看到他的脸,陈馥野目光一滞:“?”
很明显,男孩动作也一顿:“……”
“是你?”陈馥野皱眉,“放着飞雪踏红尘不要非要橘子汁的小胖子?”
“哇!是凶恶大姐姐!”地上的三个小孩齐声喊道。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他们念这个名字时显得非常开心。
对于这个响彻云霄的名号,陈馥野:“…………”
这是一个小小的三人组。女孩头上扎着两个小丸子,穿着粉色短袄,上面布满了在地上摸爬滚打沾上的泥痕,眼睛亮晶晶的,还算可爱。瘦小的男孩话很少,像只沉默寡言的小猴子。那个小胖子体格则养得很好,感觉能轻松霸凌同年龄段的所有小朋友。
“哦,你们好啊。”陈馥野只得打招呼。
“走吧,走吧。”房守仁拍拍裤腿,还在念叨,“真没意思,老夫再也不斗蛐蛐了……”
陈馥野刚想跟上他,转念一想,停了下来。
不对啊。
这里可是乌衣巷啊。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玩儿?”陈馥野问。
小女孩摆手:“我们可不是在这里玩,像姐姐一样,我们在这里摆摊呢。”
小胖子拍了拍他们插在一边的牌子:“姐姐你看!”
只见上面画着一只很抽象的蛐蛐,旁边写着:【斗蛐蛐】。
还真是简明易懂。
女孩把手放在陶碗里抓了一把:“今天赚了二十文钱,都是爷爷输给我们的。”
房守仁脸被丢光:“……”
“不是,我的意思是。”陈馥野皱眉,左右看了看,“这里可是……这里,这里是小孩子玩的地方吗?”
“当然不是!”小胖子十分笃定掷地有声,“哪有小孩子会在乌衣巷玩?”
“对呀。”小女孩附和,“不会有小孩子在乌衣巷玩的。”
“……”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罢,那个寡言的小瘦子从身后摸出了一根打狗棒来:
“我们在等爷爷奶奶下班。”
陈馥野:打扰了。
丐帮小孩儿啊,那没事了。
只是陈馥野有些好奇,这些江湖门派,竟然真的会像小说游戏里那样,从娃娃抓起?
没什么时间停留,简单告别了这三个小孩,临走,女孩又跑过来,恋恋不舍地扯了扯陈馥野的衣袖:“凶恶大姐姐。”
听到这个称呼,陈馥野反应了一会儿:“……怎么了?”
“水街真的好有意思!”她说,“我们之后去那里的时候,还能去铺子上找姐姐和姐姐的朋友玩吗?”
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蛋,陈馥野叹了口气,无奈道:“来吧。正好过些天请你们喝别的果汁。”
“我就知道,凶恶大姐姐真好!”小女孩嘻嘻一笑,挥手道别。
离开乌衣巷时,正阳当午,雨也完全停了。国子监下课,涌出许多学生。
秦淮河畔这个点到处都是饭香。
“瓦匠木匠倒是好找,他们修这些有地皮的房子,价钱都差不多,随手挑一个。”房守仁说,“不过也要看预算,你今天当了多少银子?”
陈馥野伸手进行囊,摸了摸那两锭完整的银子:“二十两。”
倒不是觉得这种事情有必要骗房守仁,而是陈馥野总隐隐觉得,她和那个典当行女老板崔婉的交易多少有点见不得光。
“你看,她出手果然就是大方!”房守仁很满意,抬手一指,“足够了足够了,要不就那家吧。”
到瓦匠铺里说清楚了需求,又交上了地契和纳税记录拓印版作为凭证,据说是和应天府土地管理司官方合作的项目,可以享受价格减半的优惠。
资金暂时比较充足,最后便决定在地皮上修建一个三十平方尺的小铺,换算到现代,也就比三平方米大一点儿。
陈馥野颤抖着手,把那一锭银子交了出去,只找回来了五粒碎银,就像破碎的心。
按照合同,首付八两,工程结束后尾款八两。房屋结构采用了最简洁的样式。
其实优惠完之后,十六两银子能在秦淮水街建个这么大的有墙有顶的屋子,还是挺划算的。说到底,原罪还是自己没钱。
瓦匠铺的老师傅叼着烟斗,把那张写着项目的纸拿得远远,看了又看,嗓门很大:“嗯!三十平方尺的砖房啊!”
陈馥野:“是。”
“姑娘是要修茅厕啊!”他又说。
闻言,瓦匠铺里其他在谈项目的人纷纷往这边看。
“……”陈馥野欲言又止,“你就当我是在修茅厕吧。顺便你声音能不能小点儿?”
“好!都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