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飞进来的很显然是人形,陈馥野绝对会怀疑,是不是紫金山那边会钻火圈的老虎出逃下山了。
总之,那人非常不客气,双脚轻巧落地,然后就地翻滚,流畅地滚到了柜台后面。
陈馥野回过头:“……”
对上眼神。
那人蹙眉,几乎是恳求般轻轻摇头。
他戴了大帽,身上似乎是临时披了件不合身的藏青直裰,裹得严严实实,全身上下只露出半张脸庞。
陈馥野复又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的人群还在惊叫,不过看起来,他们似乎短暂地失去了目标。
袁捕头和小捕快们正气势汹汹地往这边来了。
也就是说……
眼前这人,正是他们要追捕的可疑人士?
——或者说,“反贼”?
得亏这人身手矫捷,没有把自己新装修的宝贝店铺撞坏,否则陈馥野当场能把他脑袋拧下来。
袁捕头的声音越来越近,他顿时侧身一靠,紧紧贴在里墙。
“小陈姑娘啊,刚刚可看到什么行踪古怪的人往这边来了?”袁捕头气喘吁吁,比着手势,“男的,年轻人,个子挺高的,还有……还有什么啊,说啊!你们刚刚话不是还多得很吗?”
他厉声问身后的人。后面跟着许多穿红戴绿的人,看起来都是从对岸的风月场所里跑出来的,当然,还有一些帮工、客人等等。
“虽然只是隐约看到了些眉目,但凭我的经验,绝对是清新俊逸,翩翩少年,品貌非凡啊!”一个穿着极为富贵的中年女人挥手比划,“也不知道是不是楼里的人,真别说,年轻就是好!”
“你说这些能有什么用!?”袁捕头暴怒,“竟然白日宣淫!”
然后队伍里更还有凑热闹的人,看见木牌广告,顺手买了杯珍珠奶茶。
“……”看着他们鸡飞狗跳的模样,陈馥野犹豫片刻,甚至还忍不住把眼神向后瞥。
“啊,没、没看到……?”
她的语调说得很微妙,以及很显然不自然的表情,其实很容易被识别出来是谎言。
不过站店铺前面的人们完全没有察觉。
“嘿,这可奇了怪了。”袁捕头说,“刚刚明明还看见往这边跑的。”
“说不定会什么缩骨神功呢。”陈馥野回答。
“哈哈,小陈姑娘可真幽默。”袁捕头很程式化地笑了两声,伸手向后一招,“走!继续找!”
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继续往街后面走了。
吵闹远去。
等看到那群人赶到了下一条街,陈馥野终于转过身,抱臂,面色不善地垂眸看向单膝跪在柜台后面的人。
“……”
眼神交汇。
那人短促地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摘下大帽,单手撑地,闷声说谢谢。
“好了,这下全完了。”道完谢,他自言自语。
“全完了?”陈馥野问。
他神色沉郁,喃喃道:“我的人格,我的尊严,我的职业生涯,全完了。”
陈馥野:“……哦……。”
“所以你哪位?”
那人看起来相仿年纪,勒着网巾,几缕乌发狼狈垂下。
闻言,他别过脸:“你真的想知道吗?”
陈馥野很无语:“不是,明明是你跟钻火圈一样跳到别人铺子里来了,我当然得知道你是谁啊?”
他面露难色:“我……”
陈馥野关上窗子,蹲下在他身前,压下眉头,威胁般说道:“你如果说谎的话,我能听出来。”
其实陈馥野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因为根据袁捕头透露的信息来看,眼前这个如同受到重创,蔫了吧唧的人很可能真的是反贼。
但最大的问题是,陈馥野自己就是反贼。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反贼,是反贼头头。
所以现在这算个什么情况?总不能把他供出来,扭送去官府,贼喊捉贼吧?
这不乱了套了吗。
乱套不说,万一因此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确认完身份后,如果他真是反贼,那就直接当做没见过他。
谁也别耽误谁。
“我叫褚淮舟。”他说,“从揽云声楼来。”
听到揽云声楼这个熟悉的名字,陈馥野并不是很意外:“果然,所以金陵日报上说的那个可疑人士,就是你了?”
然而,褚淮舟毫不犹豫,当即摇头:“不。”
陈馥野蹙眉:“什么意思?”
“情况有点儿复杂。”他一脸严肃,“他们以为他们要抓的人是我,但实际上并不是我,而与此同时,出于某种原因,我又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要抓的人不是我——所以情急之下,我就只能逃跑了。”
陈馥野:“完全没听懂。所以你到底是谁?”
“我……”
闻言,褚淮舟的瞳孔突然放空,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接着,像是放弃了某种虚无的尊严,他轻轻闭目:
“我只是……一个从那奢靡而罪恶的魔窟里,逃出来的人而已。”
“…………”
?
听到这里,陈馥野真的很想刨根问底一句“小哥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但是转念一想,可能人家从事这种风月场所的职业也不容易,自有苦衷,还是别揭人家伤疤了吧。
他身上披着的那件藏青直裰正在不断散发出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