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外,皇庄。
皇帝直属的黑甲卫将不大的庄园团团包围,周边二十里内全都是禁止入内。
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在关卡处停住,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温润年轻的脸。
“见过长公子,请出示通行令。”
为首的黑甲卫队长恭敬行礼,挡在马车前的脚步却没移动分毫。
马车上的人正是前不久接到皇帝密令,负责造纸事宜的长公子扶苏。
扶苏把通行令交给队长检查无误后,身后关隘打开,马车正式进入皇庄的范围。
现在这座皇庄有了另一个名字——大秦造纸厂。
“公子。”主管匆匆出来迎接,连手上的水渍都没来得及擦干。
扶苏打断他行礼,径直问:“今日进展如何?”
主管是墨家弟子,名为墨筏,在研究新造物上颇有建树,对大秦又忠心耿耿,这次就点了他作为造纸厂主管。
墨筏两只手在衣摆上擦干水渍,说起造纸情况来。
他把扶苏引进一间房屋,“公子请看。”
只见桌上放了一小叠一小叠米黄色、类似丝帛的物件,观其形与密令中描述的“纸”极像。
扶苏眼睛一亮:“成了?!”
墨筏脸上却没多少喜色,执笔蘸墨在纸上画了一横线,墨迹在纸上清晰显现,但转眼间就晕染开,原本只是一道半指宽的细线,最后却晕开近半个手掌宽的墨痕。
“这……”扶苏眉头微蹙,这显然不能书写。
墨筏又从另一堆纸上取了一张,依旧是半指宽的横线,但晕染范围却少了一小半。
每一叠纸的晕染范围都不同,但总体上是越来越少。
扶苏面色微暖,这是在展示改进过程。
“公子,这是用另一种手法做的纸,成品更加轻薄。”
扶苏拿起一张纸,一入手就察觉到不同,明显更薄也更光滑。
他试着在纸上写了个字,“秦”字蜿蜒的笔画在纸上呈现,只在边缘表现出毛刺般的晕。
“成了?!”
墨筏摇摇头,带着他往外走,边走边说:“公子所述之法应当不全,纸只能一张一张摊开晾干,一旦在未干时重叠就会黏连,而且成品都会有凹凸之感,并不如布帛那般平整。”
绕过围墙,就是晒纸场,目之所及都是白花花的一片,连绵不绝直到视线的尽头。
“我们用编得极细的竹篾晾晒,但纸上依旧会有竹篾纵横交错的印子。”
墨筏脸上刻着风霜,眼中却沉淀着智慧,直觉告诉他这种晾晒方法不大对。
“主管!主管!成了!”
一个穿着短褐,露出手臂的男人急匆匆跑过来,脸上是兴奋地红光。
“啊!长公子!小人拜见长公子!”
扶苏浅笑颔首:“免礼,你方才说什么成了?”
“啊,哦,是这两天用的法子成了!取出的纸可以湿着重叠而不会粘连!”
“主管,那小子的方法真能用!”
他话音刚落,墨筏也激动起来,脚一抬就要跟着往厂房冲,迈出半步才想起来,忙回头叫上扶苏。
厂房中,几个打着赤膊的汉子正一起扶着一张比人还大的细薄竹篾,喊着号子在浑浊的槽中一晃而过,浮在水中的絮状物就均匀地铺在了竹篾上。
墨筏在扶苏旁边介绍:“这一步,我将它命名为‘抄纸’。”
轻轻一揭,湿漉漉的纸就平铺在垫板上,扶苏看到,那里已经铺了好几层的纸,如豆腐块一般,伴随着淅淅沥沥落下的水声。
“之后我们会尝试用用石块下压这些纸,以便更快地挤出水,若是这样也不会粘连,才算是成了。”
扶苏颔首,“若有成品,送至宫中。提出解决方法的那人是谁?当赏。”
谁知墨筏却犹豫了。
扶苏微微侧首,语调轻缓:“墨主管,莫非那人的无名。”
墨筏忙拱手赔罪,却又纠结了一会儿才回答:“此人名为‘章邯’。”
章邯。
有名有姓,不是平民。
扶苏只略一思索就明白他刚才的为难。
“六国贵族之后。”
“是。”
扶苏道:“我大秦以法立国,赏罚分明。无论他之前是何种身份,现在都是大秦人,立功就要赏。”
说完传章邯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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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子的车架离去,墨筏领着章邯目送。
脸上尚带着稚气的少年章邯捧着手上多年未见锦缎,取出大半奉与墨筏:“多谢主管为小人请功。”
墨筏从小不缺富贵,也看不上这点小东西,挥挥手拒绝,让他自己拿着。
章邯又顺口恭维几句,后状似无意地提一嘴:“若非长公子要造纸,小人也不会有出头之日,日后定当为长公子鞍前马后报今日之恩。”
墨筏果然没起疑,随口就道:“你要谢恩,当对着陛下。陛下这新得的大才真不错,以后做图就不用再削大木片了,嘿嘿这纸可真方便。”
陛下新得的大才多巧思。
章邯默默把这个消息记在心里,嘴里顺着主管的话头说起早制造之事。
“小人昨晚又试了新的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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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行宫,小院中。
微生雪盘膝坐在大树下,周身星星点点的绿芒盘旋环绕收拢,如一条条萦绕的青绿轻纱被束钩敛住,慢慢露出包裹遮挡的真容。
睫毛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