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郁垒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虽知他不至丧命,但庄灵悦还是一惊,忍不住蹲身下去,边唤着他的名字,边在他肩头一阵轻晃。见他迟迟没有反应,赶紧将手指放在他鼻间,直到触得一阵鼻息之后才放了心,忙唤远处的小傒过来帮忙。
“眷眷,怎么回事?”范秦夫妇见庄灵悦迟迟未返,又听得她在身后唤人,便也下了马车,随那小傒一起走了过来。
余氏见郁垒躺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唬了一跳,忙道:“快把他抱上马车,送去医馆,找陆先生瞧瞧。”
一旁的范秦思忖片刻,沉声道:“前方不远便到家了,不如将陆先生请到府中,倒也免了路上折腾。”
庄灵悦点头称是,叫车夫将马车赶到近处,让他帮着小傒将郁垒抬上马车。郁垒身高体长,因此那二人破费了些力气。小傒喘着粗气将他置于座上靠稳,又将他的腿摆正,冒了一头汗,扶着车轼颤颤巍巍下了车,转身去医馆叫陆先生。
郁垒一躺进去,本来宽敞的马车内便显得有些局促了,余氏见状,拽过预备上车的范秦,“你二人乘车先走,我跟你姥爷走路回去。”
庄灵悦见府邸确实离得不远,取下一个灯笼到余氏手里,嘱咐他二人小心,而后抬脚上了马车。
车内昏暗,庄灵悦坐在郁垒对面,兀自发着呆。窗外的雨声渐次停了下去,耳边只余清脆的马蹄。
“咯噔”一声,许是车轱辘磕到了路旁的石子,庄灵悦座下一阵颠簸,正巧又是转弯的地方,车身倾斜,将她朝郁垒那侧甩去,四周黑漆一片,庄灵悦手里抓了个空,一头撞向对面的窗棂。
车轩近在咫尺,庄灵悦索性闭上了眼,却没料想被身侧的人拦住肩膀,往里一搂,逃过一劫,“小心。”耳边传来郁垒的声音。
好险,庄灵悦吁了口气,在心里暗叹,朝后挪了挪步,想将身体摆正,不巧踩在车内的积水上,脚下一滑,反又朝郁垒身上摔去。
郁垒本左手挡在她身前,见状忙伸出右手环在她身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慌乱中,庄灵悦将手环在郁垒腰上,两人便抱在一起朝后倾倒在座上。
头上传来一声闷哼,庄灵悦忙将手从郁垒身上抽出,撑起身子抬眼去望,在飘动的车帷透进来的一线微光里,瞧见郁垒紧蹙的眉头,他哑着嗓子,低声揶揄:“看来娘子想我想得厉害,直往为夫身上扑。”
“你!”被他这么一说,庄灵悦心里的愧疚荡然无存,呸道:“不要脸。”将手移至座沿边,伸腿出去踩在地上,想从他怀里起身。
郁垒双手箍在她脑后,仍是不松手,庄灵悦挣了几下,没能挣身出去,遂将手抬至胸前,在他身上推了推,无意又碰到了他胸前的伤口上。
“嘶——”郁垒疼得身上一抖,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别动,疼。”
庄灵悦只得停下动作,偏转头去,靠在他的胸前。郁垒将她的脑袋紧紧压在他心口,紧到甚至能听见他的心跳,“扑通扑通”,一声一声,在黑暗中尤为清晰。
“我想你可想得紧呢。”静默片刻,郁垒叹了口气,似是玩笑,又有几分认真,听在庄灵悦耳里,没来由地落下一丝伤悲。
“小姐,到了。”正不知该如何接话,车外适时传来车夫的声音。
“知道了。”庄灵悦赶忙应声,这一次,郁垒很快便松开了她颈间的手,扶着她的腰,借力让她站起。
庄灵悦起了身,忙将他的手拍开,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走吧。”
郁垒愣了愣神,轻笑一声,望着她的背影轻轻摇头,“不解风情。”
跟在她身后,扶着车轼,缓慢下了马车,许是失血过多,只觉脑袋昏昏沉沉,脚下仍是有些发虚。
见庄灵悦步履匆忙,走得飞快,轻咳了两声,开口唤她:“娘子!”
庄灵悦回头,见郁垒靠在车厢上,一手按着胸口,另一只手的手肘抵于窗轩,细细碎碎喘着气,额上水光一片,不知是雨还是汗,有些于心不忍,遂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露疑惑:“嗯?”
“你慢些,我赶不上。”郁垒站直了身,动作间似牵动了伤口,引得他又咳了几声,眼尾和鼻头红了一片,他微垂着头,低下声去委屈道:“我头昏得厉害。”
庄灵悦心软,见状只得走过去,抬起双手搀过他的手臂。
郁垒并未将身子倚靠在她身上,反而拉下庄灵悦扶在他臂间的手,伸开五指,与她十指相扣,用力紧了紧,方道:“走。”
他指尖微凉,若即若离地划过她的手背。
庄灵悦偏过头去,见他如小孩得逞般,眼睫眉梢都落满了跳跃的笑意,便知被他诓骗了。
府前石灯的映照下,他的侧脸好看得无可挑剔。纵使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上面还沾上斑斑点点的泥泞,仍丝毫不显狼狈,倒如谪仙下尘,让他身上添了抹人间气息。
庄灵悦微怔,人们常说红颜祸水,可男人生得太美,也害人不浅,谁叫自己惑于美色、防范不慎呢,庄灵悦任他拉着手,只得认栽。
上台阶的时候,庄灵悦低下头去,无意间看见两人身间交叉紧扣的十指,蓦地想起许镌来。前世,每番云雨过后,他都会反握住她的手,死命按在心口。
当时只道许镌是为防范自己伺机行刺,此刻想起,庄灵悦心里又羞又膈应,面上一燥,忙将目光移开。
侍女扶月留在家中收拾回京的行李,估摸着庄灵悦一行人此时该到家了,正在前院张望,见两人进了门,忙迎了上来。见庄灵悦身旁还站了一陌生男子,神情有些疑惑,再瞧见两人交握的手指,更是不解,迟疑再三,支吾道:“小姐,你......当真买了个郎君回来?”
庄灵悦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