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桐没有故意惹他伤怀,纯粹胸口郁气出了,心口却凉飕飕的,整个人就像失温了一般,倍儿难受。
见他端水坐在门口洗脚,只当他脚臭,也没多问。
苏云桐都要迷糊过去了,赵左林才洗漱好关了门。
他关灯上床,摸进被窝,苏云桐挪了下脑袋,算是给他让了个位置,见他不似往日那般,一上床手脚就不老实往自己身上招呼,又翻了个身,还是没听到赵左林的动静,就又翻过身来。
头发半遮了面,她吹了一下,还是没引起赵左林的主意,也就不动了。
一直躺着没动,看她自己挪来挪去,见她不动了,才抓住她攥紧了拳头的手,单手掰开她的手指,催促道:“快睡觉。”
苏云桐感觉到眼眶有热流将要涌出,深呼吸闭上眼,片刻后,轻声道:“我难受。”
赵左林仿若睡着了一般,好一会儿才轻“嗯”了一声,问道:“哪里难受?”
苏云桐任由眼泪流进耳朵,轻声哽咽道:“心里,心里难受。”
赵左林叹了一口气,要起身点灯,却被苏云桐抓住了手。
苏云桐拿着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眼睛上,跟他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心里难受?”还没等赵左林回答,又自言自语道,“我好心地问了美香一句,她就发了脾气。一文跟我说,他听话,你不要打他。三大妈跟前面的人扯皮,当众跟人说帮我介绍一个工作,问我去不去。我都跟她说了,我要和你商量。大嫂说请我,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保姆?”没有听到赵左林的应和,苏云桐任凭眼泪流着,好一会儿才道,“我心里难受,睡不着。”
空气仿若凝固住了一般,苏云桐没再说话,赵左林也没有言语,他的手心感受着苏云桐睫毛颤抖,心口堵着一股郁气,说不出来什么感受。
“我有病,我知道的!”
苏云桐说完这句话,拿掉赵左林的手,自嘲似的轻笑了下,翻身对着他,捂着脸颊,准备把意识沉浸空间,逃避这种裸、露了心绪却没得到回应的尴尬。
赵左林却翻身起来,点了灯,披衣服下床,拿着挂在洗脸架子上的毛巾洗过之后,走过来推了苏云桐一把:“起来,擦脸。”
苏云桐情绪已经回归正常,没为难赵左林,听说听分地坐了起来,老实认命地由着赵左林给她擦脸。
苏云桐拿眼睛觑赵左林的脸色,被赵左林逮到了,便尴尬冲他一笑。
“心里还难受呀?”赵左林看她冲自己笑,堵在胸腔里的好些话都没了。
苏云桐冲他摇了摇头。
赵左林洗了毛巾晾在洗脸架上,上床半靠在木箱子上,一边给苏云桐按摩心口,一边口气和缓地道:“突然心里难受,肯定不简单。咱不能等那院长了,先去其他医生处看看。”
苏云桐情绪舒缓过来,轻“嗯”了一声,却没了睡意,扁起脑袋看向赵左林道:“你说明天去厂里报道,怎么回事呀?”
赵左林被她攀着胳膊,与她对视一眼,瞧她情绪是真好了,就熄了灯。一阵窸窸窣窣声后,与苏云桐面对面躺着,他把人困在怀里,亲了亲眼睛。
“少哭一点,哭多了伤眼睛。”
苏云桐半枕着他的胸膛,娇声娇气地道:“我难受嘛。”
赵左林轻抚着苏云桐的后背,没有一点邪念和情思,纯粹就是安抚,声音低低道:“睡吧,明天再说。”
苏云桐贴着赵左林感觉好似被火炉包围着,身躯暖暖的,人也跟着犯困,明明听到了他的话,好一会儿才回了个“嗯”。
轻的听都听不到。
赵左林被她翻身找舒服的姿势躺闹了好一会儿,等她呼吸平稳些,才慢慢睡了过去。
梦里却满是苏云桐泪雨朦胧的眼眸,一直盯着他看,控诉他为什么不说话,问什么不言语。
赵左林张嘴解释,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急得满头大汗,一下子醒了过来。
他才发现自己胸口被苏云桐手臂压着。
他一动身,苏云桐就醒了,眼睛没睁开,含含糊糊地道:“给我煮个鸡蛋。”
说着,又翻身睡了过去。
赵左林起来给她掖了掖被角,挨个把三个孩子一个捞起来,哄着他们便溺后,看苏云桐也醒了,拢着被子呆呆坐着,问她:“你干啥?发癔症呢?”
“跟你一起去。”苏云桐翻身坐起来,麻利穿好衣服,头发随便一梳,草草挽了个发髻,出了门却先赵左林一步。
赵左林取了冯老太太的痰盂,晚了她一步,追上她的时候,她人正往公厕的女卫生间去。
赵左林清理了尿盆,出来没瞧见苏云桐,喊了两声没人应,就猜测她已经先回去了,便拐弯出来。
苏云桐正站在几个胡同交叉口的槐树下站着,盯着墙上刷的标语看。然而,赵左林一出来,她就回头看了过来,明显就不是在欣赏字体。
苏云桐等赵左林走过来,跟他并肩往院子里去。
好一会儿,她抿了抿嘴角:“昨天我……”
一阵铃铛声从后面响起,赵左林侧身站在苏云桐后面,让了送报的自行车先行,看了苏云桐一眼,笑道:“昨天怎么啦?昨天我都快被你吓死了。突然说心里难受,我都不敢高声说话,生怕吓到你,半夜再送你去医院。”
口气轻松,带着一点点调侃。
他不停拿目光打量苏云桐的脸色,瞧她面色还好,没有要生气的迹象,才微微松口气。
苏云桐也微微松口气,刚才她还在想昨晚闹了那么一通,今天该怎么解释呢。
赵左林这么给寻了台阶,让她下,她自然是就坡下驴,从容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