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梁月梅随便盘了头发,一边推于诚诚下床穿鞋子,一边折被单,看苏云桐坐起来捂着脑袋发呆,哈哈笑道:“我说你真是的,离了你家小赵睡觉都睡不安稳呀?一夜净听你开灯关灯?”
苏云桐晚上没睡着,头疼欲裂,又听梁月梅这么调侃带嘲讽的,撩开眼皮子,看着穿了鞋说要去撒尿跑出去的于诚诚,有气无力地道:“孩子还在呢,你说话就不能背着点?”
梁月梅不以为然道:“小孩子懂什么。我说你怎么回事呀?做噩梦呢,还是真感觉有啥?”
苏云桐撩蚊帐出来,很看她一眼,叹气道:“早知道你睡觉磨牙还说梦话,我真不跟你一起睡。太折腾人了。”
梁月梅却不承认自己有这个坏毛病,不信道:“你胡说。我怎么可能磨牙,我家老于从来没说过我磨牙。你不会发癔症吧?”
苏云桐白了她一眼:“我看你家老于跟你儿子一样,睡着了,别说你打鼾磨牙,就是打雷也叫不醒,怎么可能知道你磨牙?”
梁月梅还是不信,听得丈夫于技术员喊,应着话,把被单搭在肩上,将床折叠好,给她放回原位,问道:“你这床找谁做的?”
苏云桐拿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色,没睡好,萎靡得很,看了一眼床,回道:“城北305竹木厂做的,是个老师傅的手艺,料买厂里的,加手工费,三十四块。你要做?”
梁月梅道:“这能躺能做,我看下面还带箱子,能装点东西,挺实用的。就是价格有点高。”
苏云桐跟她道:“这还价高呀?一个小竹车都要五六十呢。”
“顶我一个半月的工资了。”梁月梅嫌贵,嘴上又问道,“赵老二不是在竹木厂上班吗?你们去城北做,怎么不找他呀?”
这是走了秦招娣前婆妹的关系和门路,原是跟美香的嫁妆一起做的,美香的赶着结婚用就先做了,他们这床是后做的,送回来她已经离婚了。
这速度,该怎么说呢?
不过,从梁月梅这话来看,她多半是不知道于技术员从中牵线把她熟人运输队于队的爱人,经了几道关系把人安排进了城北竹木厂。
就苏云桐所知,不知道怎么运作的,三大妈的外甥女没能进城,但是走了何春来在供销社的关系进了车管所,秦招娣前婆妹的熟人的女儿经三大妈介绍去了附近菜市场做售货员。
苏云桐听赵左林说这些看起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心里不由得感叹,甭管怎样的时代,人少有不逐利的。
苏云桐猜测到了于技术员对梁月梅有所隐瞒,也没有自作聪明地去挑明了,每个人背后都牵扯千丝万缕的人事关系。
有时候简单,有时候复杂,有时候甚至要命。
就说美香这事儿,若不是何同志提醒,谁有会想到杨主任这层关系呢。
“我们家赵同志决定的,我也不知道。”苏云桐叠着被单,听得外面于诚诚喊梁月梅要钱买饭,冲她使个眼色道,“你这才叫一家之主,吃喝拉撒一把抓。”
“我呸。”梁月梅唾弃她一口,“说的你不抓家里财政大权似的。你吃啥,我让诚诚给你带。”
苏云桐想了下道:“给老太太带吧,我起来就去我妈那边。”
梁月梅应着话,去问了冯老太,又喊了于技术员帮冯老太把尿盆拿出去倒了。
苏云桐只当没听她喊得满院都能听到的声音,出来洗漱,跟冯老太打了声招呼,收拾齐整正要锁门出去,何春来过来借自行车。
下乡放电影,遇上了社员打架,不知道谁把他车子扔沟里了,两个车胎都爆了,被人送回来的,车送修了。但是,他晚上还要去放电影,先过来借苏云桐家的自行车骑骑。
何春来前脚推车走了,梁月梅后脚就过来和苏云桐咬耳朵道:“可别把你们的自行车也给扔沟里,爆胎了。”
“爆胎啊,那正好让他赔个新的。”苏云桐锁了门,说着玩笑话,与冯老太又交代一回,中午晚上想吃什么让秦招娣的女儿去厂里说一声。
她出了院子把葡萄拿出来,放到布兜里,出了院门见崔大梅正推车板车往胡同来,跟往来的邻居打招呼,说她妹子以后住到这边请大家多多照顾之类的话。
瞧着一点也没之前的虎劲儿,是个挺会说话的人。
苏云桐瞧她样貌并不差,人也很能干,就因为要照顾弟弟妹妹,一直没说对象,名声却不小,不由得想到,长姐如母这个词儿。
就是不知道她养大的弟弟妹妹以后会不会感恩。
听说越是青少年不幸的家庭,孩子越是竭力挣脱家庭的束缚,从内心否认甚至无视曾经的不幸,乃至忘却在不幸中将自己养大的那些幸运。
苏云桐觉得如果是自己,肯定做不到这样,至于会怎样,她又想象不出来。
苏云桐在胡同口买了早饭,去医院家属院路上碰到了向春。
“你这么干嘛呀?”苏云桐看他脸上还带着睡痕,头发还睡扁着没梳理,整一个梦游状,还以为凤兰家出什么事儿了呢。
向春看清楚是苏云桐叫自己,麻溜跑过来,揉着眼睛,哑着嗓子道:“我回来拿游泳的东西。我姨父要带我们去北戴河游泳。”
苏云桐拍了拍他脑袋:“那也不能不洗脸就跑回来?瞧瞧你像什么?整一个邋遢鬼。怎么去呀?”
向春打了个哈欠道:“借了公车用,不光我们,他们院里好些人一起去的。”
苏云桐又细细问了一通,不是凤兰家给孩子们搞特殊,是他们大院的家属给孩子们组织的活动,有守卫员跟着去,不保证没有风险,但是安全可以有一定保障。
到了婆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