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桐做了个梦。
梦见蔡前山骑着自行车,跟一群人,从她身边过去了,又折回来,看了她一眼,问道:“看着像你,这么冷的天,出来干什么?”
苏云桐刚要喊了一声“大哥”,回他的话,又见赵左林骑车子从远处过来,喊了她一声,叫她快点过去。她刚应了腔,再要和蔡前山说话之际,蔡前山已骑着自行车按着车铃,弓着背猛骑了两下,就远去了。
她偏头看了他两眼,再回头找去找赵左林,却发现赵左林也不见。梦中的她,忽地思及蔡前山的情况,便“喂”了一身,想将人喊过来,却发现怎么也喊不出声来,就着急起来。
赵左林胡乱找个理由说是风吹的,应付过护士,进了病房,见苏云桐醒着,问道:“吵着你了?”
苏云桐正发呆呢,闻言,摇摇头,看了赵左林一眼,迟疑着要不要将梦中事告知他。
赵左林心中惦记着护士的话,见她不言语,把帽子、外套脱了,拍了拍风霜,又问道:“做了歹梦,吓着了?”
苏云桐这才吐了口浊气,见他脱了外头,只穿着有些跑线的毛衣也不挡冷,把枕头下面的毛毯递给拿出来,递给他道:“大哥的事儿,妈那边怎么说?”
赵左林没和苏云桐说他妈今晚的消沉,接了毛毯裹在身上,压低声音道:“说不准。”
他也不想讨论这个,便找了个话题,问苏云桐:“梦到啥了?”
大半夜的,苏云桐本不想和他讨论大伯哥蔡前山,见他不愿多谈,又听他问自己的梦,刚敷衍了一句:“没啥。”
病房门却不知怎的开了。
她心中咯噔一下,不免暗忖起来,舔了舔唇,示意赵左林先去把门关上。
赵左林嘟囔了一句,“这破门”,起身去关门,才发现是护士从外面推开的。
不过,护士刚推了门,被一个发癔症的病人给吸引了注意力,去处理情况了。
护士是来给送体温计的。
苏云桐用的体温计,是自家的,不是医院的。赵左林不在那会儿,有人要测体温,体温计不够,护士懒得去找了,就借去用了。
赵左林披着毛毯看了半天发癔症的病人,接了体温计,关门回来,跟苏云桐道:“205房,新住进来个大学生,发癔症,闭着眼开门出来,撞在门框上了。”
205病房距这边有点远,隔着五六个病房和两个楼梯口,不喊不叫,不着意关注,确实不太容易注意到。
苏云桐也不太关注别的病房的病人,天冷不想出门,人来人往的,除了极个别特殊的,护士们也不和她八卦别的病人。
“是吗?”苏云桐好奇道,“人没事儿吧?”
“说是头上磕了个大包,人还没醒。”赵左林按照苏云桐的要求把体温计用酒精棉擦一下放在急救盒里,想起来小时候村里有人半夜发癔症,从房顶上跳下来,跟苏云桐感叹道,“以前都说他撞鬼了。现在才知道是有病。要是早知道是病,去看一看,说不定也不会半夜摸出去跳河了。”
大半夜的,说什么跳河。
苏云桐嘴角抽了抽,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看向赵左林,道:“我梦到大哥了。”
赵左林正擦手,闻言停下来,抬眸看向她,表情异常严肃。
苏云桐回看着他,也是一脸庄重地将梦里的事儿跟他说了,见他皱眉凝思,声音柔和了几分道:“也就是个梦。”
“人家都说上半夜做梦都是反的。梦叫破了就没事儿了。”赵左林也不知听没听到她后面的话,沉吟了半天,又低声道,“再说,现在讲科学,不兴讲这个。别跟妈说,也别跟别人说。大哥……”
苏云桐说完就后悔了,谁也不能凭着一个梦断定别人的生死。
赵左林嘴上说不当真,可听了这话还是不免焦灼起来。
他跺了跺脚,站起来,看似要倒水,拎着茶瓶却又放下,干搓了一把脸道:“生死有命。真那样,大不了咱们以后养向春他们。”
说着他看了苏云桐一眼,有些泄气地道:“就是要辛苦你了。”
自家是什么情况,说是分了家,往时过日子总是少不了父母兄弟的贴补,如今又是这么个情况。
赵左林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一事无成,担不得事儿,庇护不了人。他竟微微有些恼怒,恼的是以前苏云桐就这么说过,怒的是以前的不以为然,事情真到了跟前,好似真的是这样。
他似乎真的有点没用。
苏云桐不是原身,对他没这么多的期望,想要望夫望子成龙,不如自己的意,心里就升起各种负面情绪。
新时代嘛,女人也不用说出那句,但凡我出得去,就如何如何的话来。
苏云桐见他看过来,有些不明白他神色里想表达的情绪,不由得看了他好几眼,回道:“我有什么辛苦的?还是你辛苦,要养家要照顾妈妈。嗨,别想了。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个,没影儿的事儿,倒是白叫你担心。大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儿的。”
赵左林轻“嗯”了一声,看她哈欠连连,药也下的差不多了,就道:“等会儿再说,药下完,上个厕所。不然起夜,你白天又喊头疼,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苏云桐“嗯嗯”敷衍着应和了他一回,有一搭没一搭地劝他,不要把梦当真,肯定跟他说的那样梦是反的,说破就好了。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有一句没一句的,无不表露出她将梦中事说出来的后悔之情。
赵左林确实往心里去了,倒不会傻得以此当佐证,说给旁人听。尤其不会说给他妈赵花妮听。
苏云桐输完液,上了厕所,沾枕头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