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晚间。
荀翎儿独自坐在喜塌之上,宋廷禛自拜堂之后便前去日月殿待客,已然将近三更天还未回来。榻上铺满了红枣花生等寓意吉祥之物,扑面而来的椒泥气味令她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在小娘面前的逞强无非是种宽慰,她一弱女子心中的焦虑胜过他人千万分。
突然肚子咕噜一声打破了房内的寂静,司寝嬷嬷听闻面露睥睨,但又屈于荀柏权势,欠身赔笑道“皇后娘娘可是饿了?先吃些果子垫垫吧。”
“不必了,有劳嬷嬷。”荀翎儿纵然饿得要死尬得要命,但仍谨记出嫁前嬷嬷教导的规矩,新婚之夜夫君未归,不可擅自摘了喜帕,更不可饮食出恭,此谓失态至极。
雁飞鹂鸣在旁听了暗自失笑,她们是自芙清园起便跟随侍候的贴身丫鬟,五小姐天真烂漫,待人宽和,如今入了宫她们心中自有十二分的欢喜。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众人望去,是宋廷禛被高平搀扶着摇摇晃晃走进来,他俊美白皙的脸上透着红晕,与这房内燃燃红烛甚是相配。
“参见陛下。”众人齐声。
宋廷禛晃晃悠悠的走到榻前,他拿起秤杆轻轻挑起眼前人顶上的喜帕子,那张自白日一见便印在他心中的脸终于又呈现出来。荀翎儿感受到他目光如炬,一时羞得难以抬头。
“请陛下娘娘共饮合卺酒。”司寝嬷嬷说着,示意两名宫人呈上两杯喜酒。
荀翎儿到底年少不经事,端起酒杯,脸上便泛起一阵潮红,她知道此酒意为夫妇二人合为一体永不分离。倒是宋廷禛落落大方,坐在她身侧抬手挽过她的小臂,含情带笑将酒一饮而尽。荀翎儿见状,怕失了礼仪,顾不得羞,也饮了下去。
众人见状,齐声跪地叩首高呼千岁万岁。宋廷禛挥挥手,高平心领神会将手中木盒放在桌上,便领了众人退下。
宋廷禛见屋内只剩他与翎儿二人,一时间也有些尴尬,他也是初次涉及男女之情,适才勉强表现的得体。
“想不到,与朕成亲的竟是你。”宋廷禛稳了稳心神率先开口道。
荀翎儿抬头,纤长卷翘的睫毛微拍着眼脸,可谓是顾盼生辉,“陛下还记得臣妾?”
“是啊,朕记得。”那日去相府可谓危机重重,只有见到荀翎儿的片刻令他感到些宽慰。
但她终究出身相府啊,想到这,宋廷禛温热的心顿时凉了下去,他没有表现出来,脸上依然挂着适宜的笑容,将高平留下的盒子打开,“朕想着你可能饿了,特让小厨房做了些吃食,你快来尝尝。”
荀翎儿确实饿得顶不住了,看着宋廷禛变戏法似的从那食盒里端出五六碟的吃食,心里简直笑出了朵大花,但想起荀家主君主母的出门前的冷眼教诲,又矜持道“谢陛下,臣妾不饿..”
宋廷禛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窘迫,“无妨,朕素日里闲散惯了,你不必拘着规矩。朕不会跟相国参你一本的哈哈。”
荀翎儿听完再想拒绝但双腿已不听了使唤,恍惚间她已摘了头饰坐在了桌前刚想拿手扯只鸡腿,又觉失仪,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轻轻拿了碗筷细细咀嚼起来。
宋廷禛静静地端详起眼前的人,看着她眼睛盯着菜碟发光,把腮帮子吃的鼓起来,顿时暗自发笑,感情适才都是装的。
他多年在宫中如履薄冰、无依无靠,现有一人能不拘规矩堂堂正正的与他同寝同食,这种极为舒适的烟火气息令他心中贪恋得很,这一瞬,他想,若她不是荀府的女儿便好了。
“朕已下旨,让太监将椒房殿打扫出来供你居住,可好?”宋廷禛盛了碗热汤递到荀翎儿眼前。
椒房殿?听教导嬷嬷说那可是历年来当朝正宫且得宠的娘娘居住的地方,连许太后当年都不曾被赐居,陛下竟要她搬进去?常年被相府人冷落怠慢的荀翎儿习惯了平庸,突如其来的荣耀令她芒刺在背,生怕露了怯。
“单凭陛下做主,臣妾觉得甚好..”
对于她的回答,宋廷禛甚觉意外,这人畜无害的样子与那叱咤风云的荀柏简直天壤之别。狼窝里唯一一只兔子送到了他身边来?她是兔子吗?宋廷禛心中暗自打鼓,脸上还是一贯不动声色的笑着,跟荀柏装孙子了那么多年他演技愈发的好了。
“时辰不早了。”宋廷禛瞧了瞧窗外浓墨似的夜色,已然三更天了,道“安置吧,皇后。”
听到安置二字,荀翎儿的小脸儿像被红烛染了色似的,羞答答的点点头,其实她还没有吃饱,方才光顾着仪态持重,根本没吃下去多少。转眼就看见宋廷禛已褪去外衫,只着了件白色亵衣卧在榻上,身边还给她留了位置。
屋内的红烛芯儿被剪断了,黑暗之中荀翎儿慌乱的脱去了外衣,她能感受得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极力的克制着,颤颤巍巍的摸到塌边,蹑手蹑脚的掀开被子的一角,刚想进去却被一股强大的臂力圈进了怀里,扑面而来的是男人身上一股好闻的沉香味。
“陛..陛下..”
“莫怕,既已成婚,自应当行周公之礼。”
荀翎儿明白这个道理,遂未反抗,纵着他在身上游走着,她嫁过来就没想着能守身如玉,只是她不知道,自清晨一别,他早就想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