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野这话就像是这次的台风,打得温归措手不及。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提到那个字的时候,依旧克制不住的眼角下垂,面露悲色。
温归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他,直到他们吃完饭,路清野在水池边洗碗,她才鼓起勇气走过去跟他说了句:“刚才的事情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路清野先是愣了下,接着脸上闪过一次错愕:“没关系。”在绿华他父母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这十多年来一直是各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从未有人觉得议论他父母的死亡是一件唐突且值得道歉的事情。但是今天他却听到温归跟他道歉,下意识的觉得惊讶。
温归听他说的话,只觉得奇怪。他平时看起来一副脾气不太好的样子,没想到这事上却又表现得异常大度,不是说上次他和吴老大打架就是因为吴老大骂他父母吗?怎么到她这里又好像变了个人。
她顿时来了兴趣,索性坐在门槛上,问他:“你多大了?”
“我?”路清野想了片刻,“22吧,也可能23,岛上四季都差不多,总是忘记年岁了。”
他比温归以为的还要小几岁,温归上下打量他一圈,可能是他皮肤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成熟一些。她二十一二岁的时候,本科刚毕业,进了言堂集团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路清野却在这岛上过着不知年岁的日子,这算不算提前实现了现代大部分人的理想?
温归想到这里,不禁自嘲的笑了下:“你是一直在岛上,还是只是最近在?”
她想着一个二十二岁血气方刚的少年,怎么可能能在这座乏味的小岛上呆得住呢?
路清野答:“嗯,一直都在。”
这回答着实在温归的预料之外了。温归瞧着他,他正侧头看着其他地方,侧脸线条高低错落,许是逆光的原因,再加上他着实很黑,所以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温归沉吟了下,突然脑子一热问道:“你这倒是也挺好的,没有什么烦恼。不过这岛上有什么好的?”
路清野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思考片刻,抬眸与她对视:“说不上来,可能是习惯了就走不了。”
“你知道我来绿华是做什么的吗?”温归蓦地问他。”
“大概……知道吧。”路清野说。
“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还这么实诚?”温归听他的话,只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话锋一转问他:“我住你房间,你晚上住哪儿?”
“我这两天可以先住基地或者船上。”
“你还有船?”温归总是能抓住他话的重点。
路清野点点头:“有的,我们这儿每家都有船。”
“像平安号那种吗?”这种确实超出了温归的认知,他说家里有船的语气,就仿佛是普通城市家庭说我家里有车的感觉。
路清野瞧着她,她皮肤很白,或许是因为天气闷热,此刻脸颊上红扑扑的,像是某种嫩粉色的水母一般晶莹剔透。
“没有那么大,我家的船很小。”
温归对有船这件事保留着一个陆地人的好奇:“你的船也能抓鱼吗?”
路清野也很耐心:“能,开渔的时候偶尔会去,不过现在多是给基地里用,有的时候要去看看修复的珊瑚。”
最后她说:“那你下次出海的时候带我一起吧。”
“昂?你想去看鲸鱼。”路清野实在是想不到她跟着去能干嘛。
“我想去看看你的船。”
路清野小声嘟囔:“只有天晴的时候,才能出海。”
天晴的时候,她就要离岛。
温归意识到他这话的意思,脸上神色不变,依旧一副淡淡地样子:“你下午打算去干吗?”
“去基地……”他话音未落,外头来人了:“是路老师家吗?”
路清野看到来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温归也看到外头的来人。只见外头来得是那天见过的大学生之一的男生,他顶风打着伞,这个天打伞也没用,他身上没一处干净的,脚上一双运动鞋沾满了泥水,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过来。
“路老师,冯老师让我来找你,珊瑚缸出了点状况。”许阳说道,目光却越过路清野,停在他身后的温归身上。
路清野放下手里的碗筷,脚步加快往外走:“走,我去看看。”
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温归说:“你要一起去吗?”
温归摇摇头又点点头,她对路清野的工作实在是有一些好奇。
路清野给她找了把伞,不过这台风天打伞其实也没什么用处。温归走在后头,听前面的男生和路清野说:“原本那个缸是好的,后来又夏发现缸里的珊瑚精神不大好,她也是好心,路老师,你千万别怪她。”
路清野的声音清清爽爽:“我先看看缸的情况再说。”
许阳见他没接话,又开口帮那个又夏说话:“路老师,你可别生气,又夏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嗯。”路清野没搭话,脚步又加快了些,把许阳和温归远远落在后头。
许阳看他这态度,心里一凉,嘴上又要开口,突地听到旁边的人开口:“你们路老师没生气,别说了,再说他真的要生气了。”
许阳瞧她一眼,不太确定:“真的吗?不过我看他脸色挺黑的。”
“噗嗤”,温归笑出声来。路清野的肤色还能看出是不是黑脸,真是难为他了。
“把心放肚子里。”温归边说边往前走。
路清野再头里走了一段路,发现两人没跟上来,停下来回头看,正巧看到温归对着许阳喜笑颜开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