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前。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已经消失,乌云将星月都牢牢遮住,余下的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小雨绵绵不绝,街道湿漉漉的,周围的店铺都已经关门,路上空无一人。
北元大街的尽头是一家白事铺,位置偏僻,铺面不大,内里却宽阔。里面摆着几口漆黑的棺材,墙边没有脸的纸人在昏黄的烛光下阴森而诡异,地上是散落的纸钱和斑斑血迹。
“目前发现的两名伤者都是做白事生意的,店里并没有明显打斗痕迹,只有受伤时挣扎留下的痕迹,他们似乎都是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被伤的。现下两人都已送医,但都还在昏迷。”黑衣少年低声道,“店里其它东西都整整齐齐,这人好像并不是为了钱而来,只是伤了人便走了。”
沈遥晖站在棺材前,长身如玉,身姿挺拔,眼神晦暗不明。
他面前的那口棺材是暗褐色的,棺盖上刻有精致的纹路,又经过了打磨抛光,有淡淡的光泽流转。
但这棺盖并没有盖好,大约是老板疏忽,留下了一丝漆黑的缝隙。
雨夜潮湿而昏暗,微弱的烛光根本透不进去。
少年见他的视线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便问道:“大人,要不要打开看看?”
“不必,先去另一家看看。”
“姑爷,不好了,小姐不见了!”春庭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身上都被打湿了,裙摆上满是泥点子,可她根本顾不上,只是两眼通红,语气急切地道,“肯定是那个书生有问题,都怪我,我刚刚就应该把他赶出去的!”
说完便开始掉眼泪,哽咽着不说话。
一边沉默的少年见状,显然有些慌乱,站在原地却手足无措。
“春庭,先别哭,你们遇到了什么事情,说清楚。”沈遥晖耐心道。
春庭忍住眼泪,一五一十地把今日傍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我拿着扫帚出来,只看到他们俩坐在桌边,好像在谈什么生意。小姐说为了赶工,今晚不回去了,让我先替她回去禀告一声。”她抽抽噎噎地说道,眼泪渐渐止住了,“没想到回来,店里一个人也没有,店门虚掩着没关紧,人不知道上哪去了。”
“书生……”少年思索道,“今日对面铺子的老板说好像看到过有一个书生从这家铺子里走出去,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我倒是想起一人。”沈遥晖语气淡淡,“昨日周府走失的小少爷周宝瑄好不容易被找回来了,虽身上没什么伤,但淋了雨高烧昏迷,眼下无人敢前去打扰。可周宝瑄书童林远仍在失踪,他哥哥林绍为了问他的下落在周府外站了一夜。”
“哦——他那哥哥似乎也是个书生。”少年蓦地恍然大悟,却又即刻拧眉疑惑道,“可他跟这件事能有什么关系?”
沈遥晖没有回答,转身朝门外走去:“赵轲,你去盯着那两个受伤的老板,若能醒来就问那人的身份。另外多派些人巡逻,防止再出现伤人事件。”
赵轲从善如流地收起了他的疑惑的神情,高声应是。
春庭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便默默地蹲在一旁流眼泪。
“大人,记得把伞带上——”赵轲捧着伞追了出去。
日近黄昏,酒楼的客人越来越多,一楼也愈发喧闹。
毕竟处于晏安城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然而那些人虽然不断地发出笑声,脸上的五官却一动不动,说出的话也不知为何总是含糊不清。
“吴强出来了!”林绍猛地站了起来,眼中重新绽放中奇异的光彩。
徐空景看向二楼,吴强果然出现了。
但他是被两个人押出来的,发头乱糟糟的,两颊通红,带着强烈的不甘,还在拼命地挣扎。到了一楼以后,便被人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出了酒楼。
两人连忙跟了出去,大约是客人太多,小二竟然也没有追出来结账。
外面很快围了好几个人,仍然是熟悉的面容和僵硬的笑脸,只是看着带了些嘲讽的意味,像是来看热闹的。
吴强看到自己被人围住,脸越来越红。
“吴强,限你三日之内还清这一万两白银,否则,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将他押下来的人厉声警告道。
他战战兢兢地点头,丝毫不敢反抗。见到那两人转身回到酒楼,他才狠狠地啐了一口:“呸,狗仗人势的东西!过几天我就要让你们乖乖像狗一样跪着求我。”
大约是动作太大碰到了哪里的伤口,他倒吸一口冷气,而后缓缓爬了起来,骂骂咧咧地走了。
徐空景见到他这副样子,嫌弃地皱了皱眉,还是和林绍跟了上去。
吴强在安凉城最繁华的几条路上转了一圈,偶尔会进店铺里逛逛,很快又走了出来。直至天色微暗,他依旧两手空空地在街边转来转去。
像是在等什么人。
而徐空景两人则是谨慎地跟在距离他十余尺远的地方,紧紧地盯着他。
吴强在路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又忽然活过来似的抬起了头。
徐空景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路中间的马车。
那里,有一个稚嫩的小男孩探出了头,面容清晰,看他身上穿的华贵衣袍和腰间所系的紫玉长穗宫绦,就知道这人定然家世不凡。
“他就是周宝瑄?”她问道。
“没错!就是他。”林绍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
只见周宝瑄从马车上一下子跳了下来,准备往街边走,一只小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拉住了跃跃欲试的他。
“少爷,你要去哪里?”
“林远,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