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七点寻找到九点,司然仍旧一无所获。
她不是一个有毅力的人,腰酸背痛之余,实在找不到灵芝,干脆就自暴自弃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眺望远方的城区,数不清的摩天高楼到了此时此刻成了一片缩影,将所有人和事装进了那间小小的壳子里。
她置身事外,不用再去和那些人耗费心力。
许是物极必反吧,赵巧姝逼得越狠,她的逆反心理就越重。
她现在只想当个废物,如果能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
“啊……”
一只比手掌大出两倍的灵芝突然被拍在她头顶上,灵芝通体呈珊瑚色,遮住了司然的大半视线。
她一脸懊恼,而来人相反,眼中难得带着一抹促狭的笑,“瞿司然,你偷懒。”
司然才坐下就没一会,挥开他的手,“谁偷懒,我是真的没找到!”
“是么?”他举起那枚形状与颜色都极为出挑的灵芝,居高临下地阐述道:“这个就在你身后。”
司然扭头看向背后,她半信半疑道:“你别骗人,我在那里来回走了三趟。”
他拽住她的帽子将人拉起来,“抬头。”
她望向头顶那片延伸出来的树干,恍然大悟道:“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他扣住她的右手,“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笨。”
司然用力回握他的手掌,胁声道:“你再说我笨,我下次就不陪你来了。”
“下次?”他一脸探究地侧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你不讨厌这些。”
司然被他问的猝不及防,过了两秒才红着脸辩驳道:“我说错了,没有下次,我才不要这么早起来,你真的很烦,不然我现在还在睡觉呢!”
“噢。”
“噢你个大头鬼,你就没听进去!”司然不满地仰头瞪着他,他唇角微微上扬,目光斜睨着她,没说话。
这一次,还是她先认输,提前别开了视线。
心脏很没出息地剧烈跳动,她看山看树,强行让自己不要去想他刚才的笑容。
从小路下去,被封禁已久的观光车道上,罕见地停靠着一辆通体漆黑的坐轿。
陆行言扫了眼那张有别与寻常的车牌,他敛神,再度恢复平素的漠视面孔。
司机打开后座车门,陆秉贤一改在人前的不怒自危,看到少年,脸上写满了担忧。
“小言,我听京大的人说你已经办好了入学手续。”陆秉贤还记得他儿时被那些学生孤立的遭遇,“今天我正好也要回去,不如同你一道去那边打个招呼,这样有什么事回头我可以帮你处理。”
“不用。”陆行言波澜不惊步履向前,司然臊得想松开他的手,小声道:“让大人看见了不好。”
他不给她挣脱的机会,经过陆秉贤身边时,淡声提点道:“我和我妈不需要你的任何帮助,请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陆秉贤心间咯噔一声,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肯原谅他。
对上司然仓皇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第二来意说明:“爸爸为你自己能独当一面感到高兴,不过这个女孩是人家赵医生的千金,她说你孩子气,不肯把人还回去,让我来劝劝你。”
“不听劝。”陆行言从来不会卖他面子,回答的非常不客气。
“小言,别胡闹。”陆秉贤试图拦住他,被他冷眼凝视,他不得不看向司然,询问道:“小姑娘,你是想回去的,对吗?”
司然几乎没有犹豫,果断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她确定自己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去,她想抓住这十八年来唯一的一点自由时光,但凡她现在妥协,今后的人生都由不得她自行做作主了。
“听到了?”陆行言得意地挑眉,拽着人径直向前走,这次她很配合,快步跟着他,用力地拽着他,生怕他放开她,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小言!”陆秉贤喊道:“不可以这么任性。”
他充耳未闻,重新走到林子里,把讨厌的人和车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一路上司然兴奋又紧张,她发现她好像比前几天更加勇敢了。
不要怕那些大人,她和他们其实是平等的。
到家时,宋婶已经将她的行李收拾好,她的东西很少,就只有两身衣物,一套是身上穿的,一套是晒衣架上赵巧姝没收走的,理了理,看到衣物下面压着的卫生用品,她顿时感激不尽。
宋婶从来都很尊重她,不会像赵巧姝那样,将她的不好在外人面前放大一千倍一百倍,次次都让她难堪又羞愧。
陆行言要带的也不多,他的所有东西都被装在那只旅行登山包里,清点完,从房子里走出来时,他手上捧着那盆龙沙宝石,拎着一只恒温箱,是她养的花和他精心照料的那条青蛇。
“记着,白色袋子是给你们俩做的睡衣睡裤,用的是我们老纺织厂的蚕丝做的,穿着睡觉更舒服。”宋婶舍不得他们,叮嘱道:“路上饿了有黄桃罐头,别忘了吃。”
司然抱住她,“您在家保重身体。”
“好好好,放假了就过来。”宋婶在她耳边说道:“小言很少和那么多人待在一起,你在学校帮着他一点,就当是卖我老太婆一个面子,嗯?”
“我知道的。”司然应了,但她觉得他不是不正常,只是比她和其他人更加自由和大胆罢了,她似乎开始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了,讨厌就远离,连话都不要多说一句。
陆行言没做错什么,和人打交道真的很无趣。
临上车前,她深深地看了眼这栋民国遗留下来的老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