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琴被龚古尔踢的流了产,整整躺了十天才缓过来。因为龚古尔全家把这件事瞒的死死的,附近的牧民没有一个人知道,所以也根本没人来探望她。 每天早晨,一个女仆会像喂狗似的端来一碗剩饭和一碗凉茶,往斯琴身边一放,然后甩手就走,连句话都没有,等到了晚上再把碗收回去。斯琴吃不下饭,也喝不进茶,千孔万洞的蒙古包四面透风,到了夜晚无比的寒冷;一直躺了两天,她这才能吃下一点东西。 可是人啊,当被一种希望所支撑时,往往什么苦都可以承受。斯琴虽然流了产,又受了这些天的罪,可她心中却充满了强烈的活下去的渴望! 要知道在这之前,死她来说才是一个幸福的结局。如今为了生,多大的折磨她也要扛下去。 肚子里的孩子虽然没了,却替她卸掉了巨大的精神包袱,他觉得自己又可以挺胸抬头的去见铁木尔了。要是对方愿意,自己就跟他离开这个鬼地方,哪怕走到很远很远的天边,就算给人打水做饭也愿意。这念头就像一团火,烧暖了她的全身,给了她以重生的力量。 就在这段时间里,喀尔喀蒙古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北海军占领了乌里雅苏台城。这也标志着满清在喀尔喀蒙古的统治走向终结。 王荣率领的工作队在铁木尔走后的第五天接到了新的命令,也离开了。他们走的时候,周围闻讯的牧民都来送行,他们拿出了家里最好的食物作为礼物,可都被王荣以北海军有纪律而拒绝了。 临行前,王荣告诉大家,北海军还会派人来,到那时,喀尔喀将会翻天覆地。 斯琴一直躺到了第十一天的早晨,终于能爬起来在蒙古包里慢慢走两步,虽然头昏眼花,但这两步却给了她很大的鼓舞和安慰。她觉得自己能走路了,就不会死了,过几天就能去找铁木尔。想到这些,她就高兴的流出泪来。 之后又过了三天,她身体刚恢复的结实一些,于是决定明天一大早,乘龚古尔家的人们没醒来时,偷跑去铁木尔家找他。 可不巧的是,当天夜里,草原上的第一场大雪突然而至。从蒙古包的破洞向外看去,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这雪下到了半夜总算小了一些,可北风又起,温度骤然下降。 北风将雪花从从门缝和围毡的破口不断的灌进来,斯琴都快要被雪埋住了。她不是不想爬出包去找些干牛粪来烧火取暖,但她担心要是被龚古尔家的人发现,就会监视她,明天就逃不掉了。 “我什么苦都熬过去了,冻一宿又算什么呢?”她就这么想着,打消了烧火取暖的念头。呼呼的风在包外狂暴地吼叫,破旧的蒙古包在摇晃,门、围毡和哈那木都被风吹的哗啦作响。 斯琴就这么终于熬到了天近拂晓,外面的风仍然刮得很紧,雪也还在下。她觉得这就是逃跑的最好时机,于是爬起来将破棉袍上的雪抖了抖,走到门前侧耳听了一会,然后便轻轻拉开了门。 看守牛羊的狗发现了这里的动静,不过那狗跟斯琴很熟悉,没有叫,跑过来用又湿又凉的鼻子闻了闻她的手,转身走了。 等斯琴顶着风雪拼命跑出了二里多地,钻进了河岸边的柳树林里,这才放慢了脚步,松了一口气。 “总算逃出来了!”这么一想,她便感到全身变得无力,两脚站也站不稳,勉强靠在一棵树上,闭了眼歇了一会儿。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脚上的两只鞋子不知丢在哪里了。 铁木尔家的那座蒙古包离这里还有段距离,斯琴觉得不如先到附近的道尔吉老人那里借双鞋穿上再走。当她来到道尔吉家时,双脚早已麻木,因流产而刚刚痊愈的身体,经过一番紧张的折磨,已经支撑不住了。 老道尔吉一看她的样子,知道是逃跑出来的,于是叫她赶紧躺下,找了件破旧的皮衣给她盖上,又灌了她一碗酒,在火塘里加了几块木柴。等包里的温度上来一些,斯琴这才觉得透过气了。 道尔吉问道:“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在下这么大雪的黑夜逃出来,是他们要害你吗?” “大叔,我逃出来是找铁木尔的,你快借给我一双鞋吧!” “你到哪去找铁木尔啊?”道尔吉翻出一双破旧的毡鞋递给她,叹口气道:“他十几天前就走了,工作队的人头几天也走了,说是要随大军去乌里雅苏台。” 斯琴一把掀开皮衣,挣扎的穿上靴子,起身就往包外走。道尔吉追了出来,想把她拉回去。 “你到哪儿去?会冻死的!” “我要去找他!” “王连长说他们有好几千人,过些天还要从东边来更多的人,而且他们还要打科布多呢。要是铁木尔去了科布多,你怎么找?” “去哪我也要找到他!”斯琴的语气很决绝。 道尔吉回想到王连长那些人在这些日子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让他头一次对官兵不感到惧怕,反而更像是亲人,于是一咬牙下了决定。 “好吧!我把马套上陪你一起去,这种天气你走不了多远的!” 直到天亮时,风还没住,很显然这场雪仍要继续。不过对于斯琴来说,再大的风雪都不算什么,因为风停雪住后,就将是灿烂无比的晴天。 ...... 乾隆五十六年农历十月中旬,三条载重在千吨左右的大型广船,在两条北海军小型机帆船炮舰和岛上炮台的严密监视下,缓缓驶入了济州岛南部安平港的水道。 这地方就是另一时空的“西归浦市”,原本隶属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