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山下的路,幽静异常,即使闭着眼睛,沈烨也能自如地走到药庐。这条路,他太熟悉,无数次他怀着最迫切期盼的心,只为去见她。时隔七年,他再次走上这条路,只是后面还跟着个小拖油瓶。
沈烨提着灯顿住脚,回过头,就看到她在后面慢吞吞跟着,黑夜里小小一只,竟有种无言的乖巧。
他开口笑道:“贤侄女可要跟紧了,当心别给山里的狼叼走了。”苏玉言顿住了,抬起头狠狠瞪着他:“什么狼?还能比我遇到过的中山狼更可怕?”沈烨愣了愣,随即仰头大笑,苏玉言白他一眼,不想理会。
沈烨似是来了兴致,转过身面向她:“苏姑娘,论起来我们可真是缘分不浅。”
我呸!她别过头,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白眼直翻到了天上。沈烨碰了钉子,却也浑不在意,摇摇头笑了笑:“小朋友。”转过身继续往前。
苏玉言一听,气得追上去,红着脸扯着脖子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呢?你才是只老狐狸呢!”沈烨笑意更深了:“终于不装了?”“你!你才爱装!你个大尾巴狼,最会装的就是你了!”
“小心!”
她正跳脚骂道,沈烨忽然将她拽到身后,从袖里摸出一片铜叶,咻一声飞出去,正中蛇的三寸。苏玉言望着死在地上的蛇,傻眼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从药庐方向接连钻出一条又一条小蛇,吐着舌蛇信子,直朝沈烨脚边而来。
苏玉言立即反应过来,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爬上了旁边的树。沈烨左右手开弓,射杀了一地的蛇,总算暂时平息下来。
苏玉言双手双脚扒着树干,大吼道:“沈烨!你究竟对姑姑做了什么?居然惹得她对你布下了引蛇阵!”这些蛇,明显都是直冲沈烨来的。
沈烨抬头看着她,面色不豫:“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走。”“你快走快走快走你!”苏玉言吓得直轰人,再不走,只怕会引来更大的蛇。
沈烨没心思搭理她,冷着脸,甩着袖子离开。
苏玉言骑树难下,抱着树干的手颤颤巍巍,等了好一阵子,确认再没有蛇出来了,赶紧又手脚并用地爬下树来。
“菘蓝!”她打着飞毛腿冲进药庐。要赶紧叫上菘蓝把这些蛇清走,要是让姑姑看到了,不定得多生气呢。
菘蓝拿棍子,将死蛇一条条往袋子里扫。“这是什么情况?师姑对谁布下了引蛇阵?”
苏玉言袖着个手跟在后面,嘴里连珠炮似的,终于把这些天得来的八卦跟他一次倒个干净。
“你是说师姑跟那个特别好看的哥哥?”菘蓝讶异地回头。
“嘘!”苏玉言朝他比了个嘘:“这是个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能让姑姑知道你知道了。”菘蓝被彻底绕晕了,他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反正不能朝外说便是了。
“哎,真可惜,其实他跟师姑看着还真挺般配。”菘蓝感叹到,继续低头捡蛇。苏玉言摇摇头,啧啧有声:“你不懂,般不般配不重要,那都是外人看来的。两个人在一起,观念合才最重要。”菘蓝直起身,满眼佩服地望着她:“言姐姐,你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那是。”她得意地昂头。
菘蓝哪里知道,她这是在拾人牙慧呢,其实这个中道理,她尚没有真正明白。
*
沈烨走回庙里,一身的低气压,想了想,还是准备去沈老太君房里看看,绿萼正巧从屋里头出来。“绿萼姐姐。”“老太君睡了,公子放心吧。”“那就好。”两个人回身,一起往院子里走。
“奶奶在国公府近来可好?”“挺好的,老太君正是享齐人之福的时候,又有公子这般孝顺争气,有什么不好的。”绿萼低着头,努力掩饰着语气。沈烨见她言语间似有踟蹰,知情况并不简单。“绿萼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绿萼轻叹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前些日子,三公子差点被要债的打上门来。他跑到老太君跟前儿哭,老太君手头也不宽裕啊,哪里拿的出这么些钱。就自己当了点儿细软,给他填上这个窟窿。”
沈烨脚下一顿,脸色阴沉:“奶奶的东西都当到哪儿了?”“玖号当铺。”沈烨点点头,绿萼脸色颇感为难:“就这事儿,老太君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告诉你呢。”沈烨朝她拱一拱手:“我知道了,多谢绿萼姐姐挂心。”
绿萼回一个万福,心里默默叹口气。
沈府这哥儿几个,都成不了什么事,那沈老爷也是个没出息的。想当年,沈家祖先沈辅跟着太祖皇帝征战沙场,戎马半生,立下赫赫战功,以开国功勋获封燕国公,爵位世代因袭,子弟一生荣禄。燕国公之位一直传了四代,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沈航之这里,更是只剩下个空架子。如今的燕国公府早已是强弩之末,若不是沈烨的周济支持,怕是连表面的风光都难以为继了。
她看了眼沈烨,这里总算还有个争气的,老太君也能安点心。
苏芷夜里回到药庐,还没进门就感觉到不对劲。引蛇阵刚刚发动了,只有一种可能。
她慌忙进来屋,敲开苏玉言的房门。
“姑姑,你回来啦?”苏芷打量着她,开口道:“药庐今日可是来过访客?”她瞪大眼,故作讶异:“没有啊,怎么了么?”“真没有?”她厉声质问,苏玉言情知瞒不过,只好支支吾吾交待出来。
苏芷看着她的眼神越发冷了下去。苏玉言心慌地小声辩驳:“但是姑姑,实在是人命关天,以后我绝对不会和他再有什么牵连。他惹得姑姑这么伤心,我跟他不共戴天!”说着竟还真将个小手举起来赌誓。苏芷叹口气:“你做得对,人命比什么都重要,姑姑没有怪你的意思。快早点睡吧。”
苏玉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