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之后,思恩清静了好些日子,一直到七月盛夏,家里突然传来信息,说是谭海夫妇出车祸死了。
亲情或许可以斩断,血缘却无法改变。
思恩接到通知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去了,处理的交警说对方肇事逃逸,没有监控,没有认证,不知道是谁开的车。
医生说:“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姑娘节哀顺便。”
死了?
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思恩突然觉得自己像站在浓雾里,没有来处,没有归路。
陈子严有点忧心,他伸手拍了拍思恩的肩膀,“你还有我们呢。”
思恩说:“我去看看他们。”
谭海夫妇躺在病床上,已经没有气息了,思恩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才发现两人头上生了许多白发,脸上皱纹遍布,手上尽是老茧,血污盖住了谭海半边脸,两人下半身都快没了。
思恩缓缓跪地,双手捂脸,她怕自己当场笑出声来,眼泪却从指缝滑落。
……
再次见到存哥实在谭海夫妇下葬后半个月,思恩丢了工作,新工作还没找到,便在镇上支摊卖红豆酸汤苞谷饭。
谭海夫妇车祸去世没几天,郑业就从中学跑出来了,说自己不读书了,思恩问他为什么?
郑业说:“就……不想读了呗。”
那几天思恩焦头烂额,她要办理丧事,要应付亲戚朋友,要对付那些听说谭海夫妇死后跑上门来讨债的债主……实在没有多余时间注意到别的事。
直到再次见到存哥。
对方抱着手站在谭思恩面前,脸上还带着多道刀痕,让对方看起来又凶又狠,“聊聊?”
身边的二五仔们跟风起哄,乌拉拉一堆人就把谭思恩的小摊挪了位,思恩没办法,只能同意。
围腰兜里装着一把刀,只有谭思恩自己知道。
谭思恩跟着存哥走到大桥上,这桥不长,二十来米,桥墩上被调皮的孩子们画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涂鸦,写了很多诸如“某某是个笨猪”、“某某和某某绝交,一辈子不说话”等幼稚言语。
桥下的水干涸得只剩一条小溪流,清澈见底,可见游鱼。
谭思恩手插在围腰兜里,一副大姐大的样子说道:“说吧,有什么事?”
存哥上下扫了一眼,笑说:“你还真是长在老子心巴上了,我问你,那天晚上是不是你?”
“什么?”谭思恩歪头。
“装,你接着装。”存哥手插进衣兜里,他穿了一身皮夹克,“老子是读书少,但那也不代表老子是傻瓜啊!你不承认?行,那老子跟你讲讲这些天老子做的事儿。”
谭思恩撩了一把辫子,“所以?”
存哥歪嘴笑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爹妈为什么死啊?还有你那个……小伙伴,这得叫青梅竹马吧?他成绩真好啊,年纪第一,这样的人才说不定以后能考上清华北大呢?你猜他为什么不读书了?哈哈哈!”
谭思恩蓦地握紧了刀柄。
存哥还在继续说:“哈哈哈!猜不着吧?老子告诉你吧,你爸你妈,我撞的!你那青梅竹马我让他滚的!谭思恩你隐藏的挺好啊!老子还以为你真他妈青春呢,还不是早就被余德宇那龟孙玩过了!哈哈哈哈!你妈的个臭婊子装什么清纯!”
存哥蓦地低头一口咬在谭思恩的耳朵上,直到嘴巴里见血腥味才松口。
谭思恩像个木偶。
存哥抹了一把嘴上的血,哈哈笑道:“果然,长得好看,血也一样臭啊!今晚七点,余家旅馆305,你来,一晚上,我放过你身边的人,你不来,郑业,陈子严,常月飞,□□悦,谭思思有一个算一个,老子送你家回老家。”
谭思恩冷声道:“你疯了,你以为这天底下就没有王法吗?!”
“哈哈哈!邬远镇,你存哥就是王法。”
……
好冷啊。
谭思恩站在烈日下,河风扑面而来,她觉得这风真的像刀子一样是可以剐进骨髓的。
听说,每年夏天,这条河里都会淹死许多人。
……
晚上六点。
谭思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美吗?她没觉得,只觉得自己这张脸上全是恶毒。
她难得的借用了常月飞的口红,换了一身格子群,拉开抽屉,取出最角落里的一个小布包,取出里面包着的黄纸放到口袋里,角落里卷了刃的解剖刀被她握在手里,好久不见了。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看见谭思恩准备出去,郑业问:“你去哪儿呀?”
谭思恩说:“我出去走走。”
常月飞捂嘴笑着说:“女孩儿的秘密,郑业不要参合。”
陈子严说:“出去可以,但要早点回来啊。”
思思和希悦也说:“姐姐早点回来。”
谭思恩点点头,推开门出去。
郑业站在院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慌。
常月飞道:“郑业,你怎么了?”
“月姨,陈叔,我悄悄跟着去看看。”话音刚落人已经出去了。
陈子严:“哎,这两孩子一天天的都怎么了这是。”
常月飞说:“仲夏夜晚,姑娘和小伙子们的心事你别猜。”
……
杀猪是什么感觉?谭思恩享受着那种把刀送进猪脖子又抽出来的快感,献血像冰霜,把她的血也冻住了。
迟早有一天,这把卷了刃的解剖刀会刺向自己的喉咙。
谭思恩把猪拖进卫生间,接了一盆水,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