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在我的视野里渐渐缩小了,我想跟乔治说点什么,他疯跑起来的肩膀戳得我的胃一阵翻江倒海:“乔治……乔治,我想吐。”
他停在了球场后边的小空地上把我放下来,弗雷德扯着德拉科从扫帚上跳下来准备训我俩一顿。
然后我吐了。
我这辈子还没这么丢人过!我欲哭无泪地在心里一边骂人一边庆幸还好来看魁地奇之前没怎么吃饭。愤恨地抬头看看,德拉科整个人仿佛又吓白了一度,弗雷德的五官嫌弃地皱在一起,乔治呢?乔治笑得整个人快他妈晕过去了。
我不明白最后为什么我还要被罚打扫温室,霍琦夫人到底觉得我哪里有攻击性了啊!为了避免韦斯莱兄弟一起逃避惩罚,乔治和弗雷德的禁闭是分开的,我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我就是和乔治分到一组的倒霉蛋。
“跟一年级打扫温室啊……”乔治和弗雷德微笑着对视了一眼。
“嘿,段里。”乔治跳到我身边蹲了下来。
我看着他。
“你也被罚打扫温室了,对吧?给你个好建议怎么样,我帮你去把你在费尔奇那儿的东西拿回来,只需要你掩护我一会儿。”
“你是想逃禁闭吧。”
“话不能这么说……”
“挺好的,”我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我正好可以想想自己的事情。如果费尔奇问起来,我就说乔治韦斯莱和我一起的,这样可以吗?”
他托着下巴看了我一会儿,没说话。
“干嘛啊……”
“挺好的,我们成交!”
“慢着,如果你真的要去费尔奇的办公室,作为回报我是不是可以挑一件纪念品?”
“行,不过最后你能不能带走我说了算。”
“反正你也不会把不想给的放在我的选择范围里。”
“你挺懂我。”他忽地顿住脚步,重新回头看着我,“你要不要去医疗翼?”
“我还行,不去了,庞弗雷夫人快烦死我了。”格兰芬多的捣蛋鬼或成霍格沃兹唯一有良心的人。“你呢,你没事吧?”
“如果你不是指我的护膝的话,这话应该问弗雷德。”乔治使劲拍了一下我伸出去打算握手的手掌,算是达成交易。“我说,段里,记得擦擦你脸上的鼻血。”
我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欢脱地跟他的兄弟消失在礼堂里,才吃痛地甩了甩自己的手。
“该死的,韦斯莱!”德拉科从门口走过来怒气冲冲地坐在了我旁边。
“你的禁闭内容是什么?”
“禁闭?什么禁闭?我没有禁闭,我是受害者。”他晃着他破了皮的胳膊一脸正色,梅林在上,我这次真的要气吐血了。
我去温室之前,安舍来找我,递给我一副耳罩:“小心那些曼德拉草,亲爱的。”
“如果你当时放弃‘观众席’的话,现在我就用不着它了!”
安舍抿着嘴微笑了一下,给我戴上了那副耳罩,然后说了句什么,我没听见,但那口型绝对是:买一送一我不干。
乔治背着双手跟我乖乖地站在费尔奇面前,在费尔奇转身后冲我眨了眨眼睛。
笑不出来。
他半是做样子半认真地完成了小半工作,然后一个阿拉霍洞开从后门溜了。我举起魔杖念道:“Aguamenti.”一股股细流从魔杖尖喷涌而出,紫杉木魔杖是很适合范围魔法,奥利凡德先生没有骗我,如果我以后找不到工作就去当个园丁,事半功倍。
任务结束了,我不想回寝室,于是干脆找了个台阶坐下来,窗外的夜色漆黑一团,我立马无法抑制地回忆起——那双布满红血丝,充满绝望和恨意的褐色眼睛,和那眼睛里小男孩的剪影——我们有着同样的眼睛,我和我妈妈。
那时候我会在哪呢?我会是那个婴儿吗?外公在哪呢,我父亲又在哪呢?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救救她,为什么都这么看着她死了?
妈妈……她会像菲利斯夫人一样俏皮、温和吗,还是像莫莉阿姨一样,絮絮叨叨地,会做香喷喷的乳脂糖,或像纳西莎阿姨,优雅、高贵,一丝不苟地教育我孰是孰非,同时深切地爱我?有她在的家,会是什么味道的?她是否继承了瓦尔托引以为傲的音乐细胞,是否会跳外婆年轻时爱跳的那些舞?
我想起来了,我去买魔杖的时候,奥利凡德先生说妈妈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儿,她应该很活泼,爱笑,富有人格魅力,对生活充满热情。她或许会影响我成为更好的人,我会告诉她卢西塔欺负我了,我会尖叫着说“我要告诉我妈妈”,我会被她打扮成她想象中最幸福的小孩来霍格沃兹报道。
想象一旦开始就按捺不住地蓬勃、爆炸,我缩在台阶上,枕着自己的手。我想我会如何如何和妈妈撒娇,会如何如何向安舍抱怨我妈妈有多唠叨,会如何如何任由妈妈为我整理出门前的衣服,知道我打架给我寄一封吼叫信,我当着所有学生老师的面打开它,和妈妈大吵一架,最后我会去道歉,我不会忍心让她伤心。黑暗包裹着我,仿佛它是一颗正在长大的水果,而我是它的果核,我安全地缩在那里,随着想象傻笑着……
“段里?段里!”我是被人晃醒的,头疼的厉害。“你怎么不知道回宿舍?禁闭结束了,你身上好凉!”
“别,别晃了。”那是一个高个子的红头发。
“我带你去医疗翼。”他把外套罩在了我身上,我按住他的手对他念了个保温咒。
“不用了,是快天亮了吗?”
“你自己看。”我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回头看了看,微弱的光芒在雾气中鼓动,天空被染成了橙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