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声,这是我的秘密,秘密!不许告诉任何人,不然我向王上请求去守边关,换个严苛的武学师傅教你俩了。”
那日之后,姬禾与姬荣仍是常来将军府,一来二去,便也与苏夷十分熟识。
怎么看,苏夷都难以与苏绍口中那个不讲情面的冷酷兄长,联系在一起。
此行宋国,姬禾与苏夷抬头不见低头见,在这校场之内,两人更是因武而聚,互相切磋。
苏夷碰到她在此练剑,便会指点她一二。
面对苏夷的问话,姬禾如实道:“我做了个不好的梦,睡不着,就起来了。”
“公女是在担心阳城公主?”
阳城公主是姬姮出嫁前的名号,自她嫁入宋国之后,世上再无阳城公主,有的,只是宋国王后。
听到这个陌生而遥远的称号,姬禾轻轻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原来苏伯伯还记得姑母的名号。”
苏夷怔住片刻,一贯冷淡的脸上依旧没有旁的神色,只听他道:“臣,不敢忘。”
岂止是不敢忘,他是终其一生都忘不了。
苏夷阖上眼眸,脑中清楚地浮现一些画面。
当年阳城出嫁,便是由他亲自护送入宋。
这么多年,苏夷一直盼望着她在异国他乡能够幸福安稳。
听到她夫妻和睦,儿女双全,他远在鲁国为她开心。
可是宋国偏偏发生了内乱,让她一夕之间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子,只身带着一个女儿,却也下落不明。
想到这些,苏夷眸色越发寒冷,“乱臣贼子,当尽诛乎!”
姬禾张口欲说些什么,忽然有甲士来此请苏夷入军帐,宋王有事相商。
苏夷朝姬禾一拜,匆匆迈步离开。
及至东方既白,晨光倾洒,目能视物之后,姬禾放下青铜剑,挽上长弓,搭上羽箭,口中喊道:“乱臣贼子,当尽诛乎!”
一支支羽箭离弦,疾如急雨般射向箭靶环内,一箭一箭,仿佛如此就能破开她心中的阴霾。
姬禾的箭术素来不差,今日她却难以凝神聚心,好些箭都射偏在环外,外环挤得满满当当,靶心却空余冷清。
越是如此,姬禾越是连珠射发,初始单只发射,渐而双支、三支齐发,直至一排的箭靶之上布满了箭杆,她才停下控弦引弓的动作。
很快就有甲士上前,取下旧靶,换上新的箭靶。
候在一旁的稚辛,立刻捧着脸盆布巾和茶水上前,劝道:“公女暂且歇一歇罢。”
姬禾将弓挽在手臂,从稚辛捧着的托盘上拧了布巾擦了擦额上的汗,随后净过手,倒了一杯水喝。
水还尚温,在这初秋微凉的晨间,不冷不热刚刚好,令姬禾感到一丝暖意。
她笑了笑,放回杯子,“今日水温,暖慰吾心,稚辛,你可真好。”
稚辛却是屈身一福,“回公女,今日这水,不是奴备的,是军司马大夫带来的。”
‘军司马大夫’乃此行发兵援宋,鲁王授予范奚的军职,主监管大军,执掌军法之要。虽然姬禾以监军之名随军,但范奚才是实际上的监军。
“师傅?”
听到军司马大夫五个字,姬禾旋即抬眸环顾四方,果然见到一丈远外的兵器架旁,一位博冠峨带的青年文官负手而立,目光淡淡,平和地直视着她。
正是不知何时来到此间的范奚。
兵器架上诸般利刃朝天而立,泛着一股子冷冽肃杀之气;偏他身姿挺拔,如松如玉的静静站着,两相映衬,更是显得范奚温儒雅正,清极绝然。
四目相对,范奚冲姬禾微微一笑,随即上前几步,朝她拱手一拜。
“师傅。”姬禾脸露欣然之色,立马小跑着过去,额角一丝碎发迎风胡乱贴在她的脸上,也浑然不觉。
她将长弓放在兵器架上,笑着问:“师傅几时来的?在此站了多久,怎么也不早点喊我?”
范奚眉目含笑,看着她的眼神宛若秋日的暖阳,极为和煦:“刚来不久,见公女射兴正浓,臣不好贸然惊扰,故候在旁。”
“叫师傅看笑话了,方才心乱难静,手也不稳,射的不佳。”
确实是心乱难静、射的不佳。
但她执弓射发的样子,却是范奚第一次瞧见。
他来了有一会儿了,见她孤零零孑立在空旷的校场,身着朱色戎装,皮革束带将她的腰身勾勒出纤细的少女窈窕之姿。
正是这窈窕的身段之内,蕴藏着能拉弓射箭、不输须眉的非凡魅力,一时之间,竟将他看迷了眼。
见姬禾不断引弓搭箭,射箭之时,英姿飒爽。她的面容始终紧紧绷着,不管不顾将手中利箭射入箭靶的样子,活脱脱像是在战场和人拼命厮杀的模样,坚定又倔强。
她缘何心乱,范奚多少能猜得一二。
更遑论,多日不见她,今日一见,她长高了一些,却也愈发消瘦了。莹润如玉的脸廓清晰分明,白净的下巴更尖细,衬的一双澄澈的明眸,更显圆大。
范奚不禁伸出手,将姬禾脸上那丝碎发拨开,“公女常怀忧思,心自难静。臣过来,是有一事相告,望公女听后能够开怀一些,寝食皆安。”
这个略显亲昵,又极为温柔地动作,令姬禾恍神片刻,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她直直注视着范奚,期待道:“师傅请讲。”
“臣派去商丘的人回来报信,说宋王后母女平安。”
宋王后母女平安这句话,姬禾想过无数遍,此刻骤然听到,她微微怔住片刻,在唇齿间反复咀嚼了几遍,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惊喜,她竟掐了掐自己的脸,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