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理智告诉自己她至少已经走了一个白天,怎么也不可能追上,但是他一整天浑浑噩噩,就寝时一闭上眼就是顾嫣浑身鲜血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他又起身穿上外袍撇开暗卫独自骑马出了城,他告诉自己再追一个时辰就要折返,他要在天亮时回到王府,他依然是万人敬仰追随的主将。可是他疾驰了两个时辰都没有往回走,若不是遇见拓跋翼,他也许真的可以追上顾嫣。
他独身一人,携带的武器不过一把佩剑;对方却是带着威名赫赫的乌衣卫。他以为他就要命丧于此,却没有想到对方不过只是刺了他几剑,每一剑都避开了要害,阴恻恻的问他,“痛吗?别死啊,还有更痛的等着你呢!”说罢便扬长而去,走前他听见一个声音问着,“殿下,何不杀之以除后患?”
“他若死在我手里,阿嫣不会原谅我的。”
“一个女人罢了,我们帮您抢过来不就是了?为何放她走?”
“你怎么懂……阿嫣,她是光啊……我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后面的话轻得像是叹息,却一字一句重重地打在了自己心上,比伤口还要疼上几分。
他躺在地上,血液渐渐地从身体里流逝,无比疲惫又无比清醒,再也没有此刻更让他清醒,她走了,再也追不回来了……
醒来后他已经回到了王府,据许慎说伤口不深,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他撑着身体下床,只能感受到一点钝痛,这么快就要长好了么?他暗自嘲笑自己,连伤痛也不能多留几天,真狠心啊,像她一样狠心,所有都烧得干干净净……
“阿嫣尝尝我泡的茶,特意学的,可入得了口?”橙红色的茶汤被稳稳倒入白玉杯里。
“采葵呢?你没对她怎么样吧?”顾嫣端着茶杯并不饮。
“别提别人,安静地陪我喝一盏茶好不好?”他的神色近乎哀求。
“你先向我保证,你没伤害她。”
“当然没有。”我为了你连定王都可以不杀,区区一个侍女又算的了什么。
见他神情真挚,顾嫣选择相信他,轻抿一口茶汤,“甚好。”
“本来可以更好的,已经有些凉了。都怪徐令成绑住我的手还堵住我的嘴,还好阿嫣你聪慧……”他伸出手腕给顾嫣看,果然是有一道新的淤痕。
他故作可怜,琥珀色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顾嫣,好像许多年前一样向她告状,顾嫣一时心软没有撑住笑,“活该!”
拓跋翼见她展颜也弯了嘴角,露出了嘴边的梨涡。其实他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偏圆,笑起来给原本就英俊的面容添了几分亲和力,极易让人信任,顾嫣突然想到他当初就是用这样的笑迷惑自己表情冷了下来,她举杯一饮而尽,“茶喝完了,你记得明日把采葵送回来。”
她端坐在那里拒绝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从前那个任性的小女孩,拓跋翼不禁莞尔,“我什么时候对阿嫣食言过?”
“你不是有话说?不说我走了。”顾嫣不懂他有什么好笑的。
她穿着海棠红的家常袄裙,阳光透过窗纱正好照在她身上,如画的眉眼在暖阳的映衬下柔和了几分,生起气来也像是在撒娇。看起来这几个月她养病养得不错,全然没有半年前的憔悴,脸颊也丰润起来了,肌肤好像在阳光下发光,配上气鼓鼓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捏上两把。拓跋翼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不上手,却忍不住逗她,“你再叫我一声远哥我等会就让人把她送回来。”
“你脑子没出问题吧?说好明天就明天,我走了。”顾嫣瞪了他一眼放下茶杯转身就走了,出门前还是没忍住低声说道,“少喝点,等会胃疼。”
“嗯……”他低声应了,不知道顾嫣有没有听见。唇边的笑意再深也掩不住眼底的落寞,他幼时被送到北狄为质因此落了病根,不能沾茶酒辛辣,也正是这个病让顾嫣对他编造的身份丝毫没有起疑。原来她还记得,这样的她当然值得他费劲力气去图谋,毕竟在黑暗里呆久了的人一旦遇见光会不顾一切地想抓住占为己有……
顾嫣出来的时候凉凉扫了徐令成一眼,“长本事了?在盛京绑了西梁太子,他若是去陛下面上告你一状,你长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那不是他有前科的嘛,谁知道他想见你打什么歪主意,他说什么了?”徐令成相当理直气壮,忙不迭追上她的步子。
“没什么,就说明天会把人送回来。”
“啊?没别的?”徐令成直觉不信,拓跋翼那小子肚子里弯弯绕绕可不是一般得多。
“没别的。怎么,不信我?”
“当然信,阿嫣办事向来稳妥。”他看着顾嫣神采飞扬的样子不想反驳,只是决定派人盯紧拓跋翼,以免他出什么幺蛾子。
“那当然,这样看我干嘛?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们骗我?”
“嗯?”只是看你好看。
“令成哥,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
“什么?”
“哈哈,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
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陈哲却依然呆立在原地,他从未见过她那么生动的样子,比想象中还要美。她现在的样子不就是他曾经动过恻隐之心为她安排好的结局么?为什么他那么不甘,因为她恢复得想象中还要好还是她的眼里再也没有自己?她看自己的眼神陌生极了,仿佛是不相干的陌生人,果然啊,她如此聪慧怎么可能不知道娟儿的存在,不过是自恃聪明罢了……
“倒是忘了恭喜定王殿下再得佳人。”陈哲想得太投入竟然没有察觉到拓跋翼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他掩下不悦,冷冷回道,“倒是不烦太子殿下担心了,毕竟佳人怎么也不会投入您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