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睁开眼,看了过去。
展芊纹察觉车里有点冷,转头一看,是许观桴那边的车窗打开了。
“我就出去这么一会儿,你怎么还开车窗?”她怕他感冒,连忙关上。
车内空气依旧带有冷意,静了片刻,许观桴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边再次有了笑意,与未醉酒时的平静不同,这笑带着嘲弄。那嘲弄不是冲着别人的,是冲着他自己的。
“是回来跟我分手吗。”
展芊纹听到这话一惊,下意识道:“不分手。”
到了这,她不可能再意识不到问题了。她心里又急又气,捏着他的下颌让他看自己。
许观桴僵住,有一瞬甚至屏住了呼吸。她的指尖有些凉,带着窗外风的温度。
她毫无闪躲地直视他:“你为什么带我来宴会?”
他没有挣扎,嘴角的弧度僵了一下又恢复自然:“因为你不希望霍择敛喝秦余姗那杯有问题的酒。”
展芊纹点头:“对。”
许观桴接着道:“霍择敛分手了,你的情书可以送出去了。”
展芊纹闻言却愣在那,松了手。
半晌,她问:“原来你知道那是情书。”
“你课间出去的时候情书掉了,我帮你捡起来的。不小心看见了。”
展芊纹急急解释:“那天从公司回去之后我也后悔了,我应该跟你说清楚,那个情书也是剧情的一部分。但当时看见你拿着情书,我就是怕你误会,所以没有解释。”
经过何仅译那次之后,她怕他不相信自己的话。
她接着说:“情书我回去之后撕了冲马桶里了。”
那个包她也仔细翻了,生怕防不胜防,里面还有什么给人惊吓的东西。
她解释到这,脑海里复原了一下他的思路:“所以因为那个情书,你今天又来这么一出?”
展芊纹今天本就因他不仅不提前沟通计划,喝酒时还把她晾在一旁而不高兴,看他又一次荒谬地误会她,她脾气也上来了:“有了何仅译那一次,现在又来一次。你这次以为什么,以为我喜欢霍择敛?”
见她语带怒气,许观桴睫毛颤了一下,像是意识到刚才自己说话时,不讨喜那一面借着醉意不小心冒了头。
“对不起……”他嗓音沙哑,甚至带着点颤抖,声音也越来越低,“对不起。”
他垂着眸:“我看到他给你送药了。”
霍择敛对她有了回应。而她希望借着宴会见到霍择敛,正式和他在一起。她喜欢霍择敛那么多年,肯定会高兴。这是许观桴的猜测。
他说:“跟霍择敛在一起会有一些危险,不过我会帮忙解决。你不用担心。”
展芊纹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给我送药,那是给舒近梨的,我只是在中间帮忙传递。”
许观桴低声道:“他还是不喜欢你么。”
“许观桴,你要先正视一件事。我喜欢的是你。”
“芊纹。”他念她名字念得很慢,好像这次说过,就不能再说了一样。
他抬眸时,眼中有泪光闪了一下,泪就滑落下去。
“你迟早会和我分手。”他说。
车里没开灯,她看不见他的神色,却若有所感般抬手,然后在他的脸上摸到了一手湿泪。
她心中跟着一颤。
他的话当真让她大开眼界。她甚至终于知道,如果许观桴不醉这一次,她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有哪些想法。
她声音轻了下去:“为什么这么想?”
“你喜欢温柔的人吧。这个特质霍择敛身上有。”
他不仅温柔,更是坦荡,阳光,有自尊有目标。
“……我上次夸你温柔,就是想到了这个词。这是我用在你身上的,不是我之前就特定想要的。而且不要总说霍择敛。”展芊纹忍不住道,“舒近梨说他温柔就算了,其他人说他温柔,简直胡扯。”
她急得连胡扯一词都用上了。
许观桴睫毛颤了颤:“那你知道……我是私生子吗。”
展芊纹一愣。
她默了片刻,看着他最终决定承认:“如果我早就知道了呢?”
许观桴的嗓音低哑:“那你知道……我是个完全没有自尊的人吗。”
这个说法实在奇怪,展芊纹愣了一下,甚至不明其意。
“我和许历,从有记忆开始就已经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了。”许观桴之前从未主动向谁讲述过这几个人。
许历总对许观桴带着敌意,大概没少从四处听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他开始背着爷爷奶奶偷偷欺负许观桴,用在外学来的难听的话去咒骂许观桴。
然而许观桴总能躲过去,不着痕迹地狠狠报复回去,面不改色地将前来骂人的许历气哭。吃亏的始终是许历。
直到冬日的某一天,许历气冲冲接了一盆冷水泼向许观桴。当时爷爷奶奶都坐在沙发上,看到这一幕时没有阻挡许历,后来也没有任何训斥的话,奶奶只说了一句:“地板上全是水,下次去外面泼。”
爷爷喊许历一起看电视,让浑身被浇透的许观桴将地板擦干净。许历放下盆就跑过去坐到爷爷旁边,也是这个时候开始,许历意识到了爷爷奶奶对自己的偏向。
许观桴早就察觉了,只是他当时太小,并不知道是哪种程度的偏向。
后来许历再也不必偷偷行动,他当着爷爷奶奶的面欺负许观桴,吃了亏就告状,没吃亏也告状。
爷爷会饿许观桴几顿饭,会关着他,拿上学的事威胁他,也会用拐杖打他,甚至会把他打到骨折。许观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