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煜桉记得,江浔野也是。
他们在这件事儿上难得默契,分明记得清楚,却闭口不谈半点暧昧的曾经。
她吃过摔跤的苦头,那次把手扭伤,一个多礼拜才恢复,不仅疼,还影响学业。夏煜桉听劝,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住江浔野的手臂,踏实,充满安全感。
颀长的身影一度与记忆中重合,再次挡在她的身侧。然而七年太久,她和他都变了,变高变成熟,特别是江浔野。他比以前更行,现在知道还怎么把她惹生气,还会冷战了。
“江浔野,栽你身上就是我干过最蠢的事。”她拉着他的胳膊,眸色晦暗不明,“可我认栽。”
她说话算话,这点没变。
七年前,她奔赴承诺。
七年后,她抱他拉他,不会再放他逃。就算给自己胸口添堵,她也认了。
把话说出口,夏煜桉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明明昨天还在跟他吵架,她自己提出来不搭理他,结果最后忍不住主动的也是她。
脸被打得疼,她不敢看江浔野是什么反应,一到终点,火速和他分开,躲得远远的。
可惜默契来得太迟,于事无补,最后还是没能追上差距,倒数第一名依旧属于夏煜桉。到嘴的零食跑了,她老老实实回到教室里头帮温禾打扫。
最后,夏煜桉只觉着腰酸背痛,活二十五年,感觉今天把以前落下的活都干完了。
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躺着。
熙熙攘攘的学生与家长往楼上走,夏煜桉与江浔野并行,与他们擦肩而过。温馨,热闹,但和他们无关。她听见几句,家长问孩子晚上想吃什么,孩子就笑着报了一串菜名。
平常,没有任何特别的。
然而不知为何,夏煜桉朝江浔野看了眼。
夜色还不算浓,走廊里光线迷离,他的眉目冷淡,一言不发,缄默。
痂掉了,可疤还在。
银白月色朦胧冷漠,笼在他的身上,目光落在他眼角的疤,就是这一瞬间,她比他矮,也比他瘦,分明没风,却反倒怕他冷。夏煜桉突然好想给他一些爱,让他也感受些温暖。
到楼梯口时,她停下了步子,有些疲倦地撑着腰靠在扶手边:“能不能……”
她有些累了,不想走路,想让他把她抱去车里头,背过去也行,就像她第一次来草原时那样,让他能感受到他被人需要,他有自己的价值,他值得。
说一半,她顿住,江浔野也停住看她。
忘了,还在冷战呢。
看来她确实是累昏头了,最后长长地吸了口气,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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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后,夏煜桉瘫在床上。
前些天她发了些草原日常生活的动态,想看看社交平台上的最新评论,一打开,系统生日祝福映入眼帘。
记起江浔野停车时,陈瑾给她打的电话,语气里头带着命令:“桉桉,你马上就要生日了,都多久没跟那些朋友聚过了,我们给你办一个大的,把他们都请上。”
哪里是朋友。就是些少爷小姐,拉过来聚聚,聚的分明是那群长辈,你来我往,谈商业。
夏煜桉站在楼道口,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毕竟是长辈,她从小被教育得好,含蓄道:“妈,我都二十五了,过完这个生日就二十六。我不过,不过就永远年轻。”
“你那点算盘,我在家里都能听见。”陈瑾道。
注意到江浔野停完车往这儿走,怕他听见,夏煜桉往楼梯上走了几步:“是,我是不想回去。我也不瞒您说,我找到江浔野了,以前我喜欢他,七年我没变过。他不像那些花花公子,他对我好是真的。”
“他家什么情况你知道吗?他不告诉你是因为什么你猜不到吗?他爸很早就去世了,后来又没了……”
“不用您告诉我。”夏煜桉打断她,“他自己会跟我说的。”
又是一场不太愉快的通话。
她不希望从外人口中听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想听他自己说出来。
回屋后,江浔野也没睡。
他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从夏煜桉敲敲他的课桌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到一拍两散她给他最后发的消息,再到昨日夜晚爆发的矛盾。
很小的时候缺失父亲的陪伴,母亲艰难拉扯长大,夏煜桉远远不知道,他曾无数次孤身跨越几百公里去找自己的亲人,满怀期待与欣喜,看见的却是熟悉又陌生的妈妈。
他突然有了弟弟,长得和他没有半分相似,也没有草原名,姓的是周。
同母异父,黎宛爱江浔野,但在京城,江浔野就是局外人。
父母于他而言是格外重要却又遥不可及的存在。那些轻而易举得到的爱,对他而言,求之却不得。长大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事,只能咬咬牙,痛苦着熬过去。
可他的命运就该是那样吗?
他曾经也很幸福,草原上的小哈丹拥有很多爱,温暖幸福。草原人家庭成员多,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七大姑八大姨,他们的爱都是具象的,对他是柴米油盐吃饱喝足的爱,充满生活细节的爱。
所以江浔野对家人爱也是具象的,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没有玩具也不哭不闹,帮家人放羊,每天骑马在草原上跑。
生老病死,人走茶凉,世事无常。
这一切都在他面前一点点消逝。
曾经拥用过,所以在失去后才会更加渴望。
他很渴望得到一些爱,唯独不希望它来自于夏煜桉。她给的爱太热烈,太过耀眼,他和她差的太多,让他觉得,无论如何对她好,都不够,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