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岁喝完一盏日铸雪芽,她抬了抬眼睫:“二师叔,你我之间只剩这些胡言吗?”
江随微怔:“若我是真心的呢?”
郁岁把那截蒙眼的红绸送回他掌心,笑了笑:“江莫别,我不是你的故人,该醒了。”
世间早就没有妘姒,虽然残忍,但被留下来的人总要往前走。
郁岁起身往外去,她踏着天光,再次对身后的青年摆摆手。
“走啦。”
“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能遣散殿中无辜的女子,顺便把林碧玉还给我。”
郁岁的声音一如既往清澈、冷脆,仿佛冰雪浇灌在江随心头。
世人都道江随双l修无度,以为他是纵情声色之人,只有郁岁如此直白。
她打碎他所有的奢望,然后告诉他,即便继续走歪门邪道,与再多女子双l修,也无法挽回妘妙。
她真以为他不敢杀她。
江随低头轻笑了一声,昀天宗里,说谎话逢迎的人很多,如郁岁这样的人却很少,可是师侄,师叔早就回不了头了。
江随抿了抿苍白的唇角,自从动用禁l术起,他的寿数就注定比寻常人短。
也好,能早点去陪师姐。
江随闭眼,静静听着窗外的风声。
从失去妘妙的那天起,世间就没有了意气风发的江随,只有半死不活飞蛾扑火的江莫别。
*
是夜,郁岁策马离开了锦城,她和贺兰安一路北上,赶往冰天雪地,去赴一个约定。
与轩辕青城的盟约。
路途遥远,郁岁却不紧不慢,一方面是赏沿途风景,一方面是稳固修为,她要杀去轩辕宗,总得养好在玄真秘境里受的伤。
贺兰安对此十分满意,他一个人揽了全部的活,又是给郁岁煎药,又是为她当向导,从客栈到出行安排得妥帖舒适,顺便游历了各个城池著名的景点。
力是他出的,钱也是。
贺兰安还乐此不疲,惹得郁岁不免打趣道:“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怎么也会这些?”
少年弯了弯唇角,漂亮的眼睛难掩骄傲:“我还可以会更多。”
可以为了你,慢慢学。
贺兰安当少主的时候的确有很多人伺候,可他在少主之前也当过乞儿,总是有些谋生的手段在,只看他愿不愿意折腰。
就像从前,郁岁还是妘妙时,贺兰安也不是一开始就清楚她的喜好,是因为跟在她身后久了,眼里只能看见她,所以自然而然记住了她的习惯。
比如喜甜怕苦。
贺兰安从储物袋里掏出灵石结账后,拿了一串糖葫芦追上郁岁,递到她眼睛:“要吗?”
裹了糖霜的山楂散着丝丝缕缕的甜味,郁岁被逗笑了。
“你在哄小孩呢?”
贺兰安塞到她手里,“是我自己买了又不想吃了,别浪费。”
郁岁点头,假装不知道他的别扭,自从贺兰安对她表明心迹后,总是找着蹩脚的理由对她好。
但少年又很有分寸,从来没有逾越,总是暗戳戳的对她好。
这一路上,郁岁没有吃过一点苦,淋过一滴雨,她踽踽独行了大半生,没想到也会有人为她提灯,替她撑伞。
而这个人恰好她也喜欢。
郁岁弯了弯唇角,继续向夜色深处的长街走去,有贺兰安在她身后,她无所畏惧。
华灯初上,郁岁很快就融入到市井热闹之中,身后有人用指尖扯了扯她的发带,动作很轻。
她停下脚步,回眸望去。
贺兰安正指着临街的戏楼,问道:“你能陪我去听戏吗?”
少年的目光诚恳,有光影落在他眼睫,显得他脆弱又动人。
郁岁:“我答应你了。”
她向来没办法拒绝猫猫狗狗,更无法抗拒眼神和小动物一样清澈干净的人。
……
戏楼里的剧目才刚开场。
贺兰领着郁岁入座,在二楼的雅间,视野绝佳的位置。
有小厮鱼贯而入,奉上最好的茶点,这是郁岁从未享受过的待遇,她清贫惯了,终于明白有钱可以为所欲为。
贺兰安替她倒了盏茶:“郁姑娘,不必客气,是我非要你陪我过来。”
郁岁一直知道贺兰有钱,但没想到他这么富贵,以往她上戏楼总是偷偷潜入,还没有这样明目张胆走过正门。
她有些汗颜,抿了口茶道:“贺兰,我们去楼下大厅吧,没必要如此破费。”
郁岁垂着眼,静静等着少年的回答,然而她先等来的是一声轻笑。
“郁姑娘,你怎么替我管起荷包来了?”他的嗓音上扬,一双眸子含着笑意望向她。
郁岁眸光微闪,贺兰安说的没错,她又不是他的夫人,凭什么管他怎么花。
“不过,既然郁姑娘喜欢,那我们就下楼去。”贺兰安看出了她的羞愧,不再为难,也觉得应该勤俭持家。
毕竟郁姑娘喜欢贤惠的男子。
他推门下楼,台上的戏还停在开场,已经有不少来客抗议了,掌柜的隔着人群看了贺兰一眼,少年点点头,意思是可以开始了。
这场戏和以往的剧目都不同。
郁岁跟在贺兰安身后,哪怕是人满为患的大厅,他们也坐在了前排,台上的风光一览无余,好像这出戏就是为了她编的。
戏曲分为上半场和下半场。
期间没有一位客人离开,因为今天的故事格外特别,既不是戏楼里经典的老剧,诸如《杨家将》《穆桂英挂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