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要回昀天宗吗?”江随的话说得隐晦,怕惹郁岁不快。
郁岁握笔的指尖松了松,就好像了却了一件心头的大事,她凝着落在桌案上的灯花道:“他醒了就好,我会让司空昱过去看看。”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想去。
旁人听到这话也许会觉得她薄情,江随却明白,师姐是铁了心要和谢琅划清界限,所以不给他一点希望。
对待真心喜欢她的人,如果不能给出回应,比起藕断丝连地钓着,冷漠反而是一种善良。
江随莫名有些难过,原来在师姐眼里,他的喜欢始终算不上真心,所以她没有抗拒他的接近,也不会为他所动。
也是,他江随生性浪荡,花名在外,从前殿内还养了一堆女子,鬼才会信他的真心。
如今这样就很好,勉强还算朋友,他不能妄想再贪图更多。
师姐早就不是十七年前的师姐,他也该好好跟过去道个别,开启新的人生。
比如说,从炼气废物再登巅峰。这世上可以追求的东西太多了,江随明白逝者已矣,他不必再给自己画地为牢。
但有一件事他耿耿于怀,江随看向睡得香甜的小七,回眸问郁岁:“为什么她叫我叔叔,却叫你姐姐?凭什么?!”
他正值而立之年,容颜永驻,明明青春又貌美好吗?
*
昀天宗,无尘居。
郁妙立在殿门前拜别鬼叔,老者的背有些佝偻,在夜色寒风中身形伶仃,叫人心酸。
谢琅能这么快养好残魂,回归躯体醒过来,多亏了鬼叔。
但鬼叔却不是为了谢琅,而是为了血魂镯里另一道残魂。
老者永远是为贺兰安来的。
前不久,鬼叔不知从哪得来消息,或许是贺兰安留下的招魂伞替他指明了方向,他主动来到郁家,来找郁妙。
鬼叔说,他愿意耗尽毕生修为助她温养残魂,条件是让她不要告诉贺兰安,少主能早一天好起来,他也能早一天安心。
郁妙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姑娘,她想拒绝鬼叔的提议,想靠自己的血肉灵力慢慢养魂,鬼叔却很执拗,直言道:
“郁家主,我不愿少主承了你的情,他亏欠于你怕不好还。”
“但我没关系,玄真和贺兰兄走后,我这把老骨头本就是为他而活的,他欠我的也不必还。”
“若老朽猜的没错,郁家主恐怕是对我们少主有情吧,接下来的话虽然不该说,但我还是想提醒郁家主,少主他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喜欢一个人也是拿命去喜欢。”
“这对被他喜欢的人而言是种幸运,但对喜欢他的人而言却是折磨,郁家主你是个聪明人,应该顿悟因果,趁早回头。”
“姑娘大恩,老朽在此拜谢。”
郁妙收回眸光,老者已经消失在山道中,他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盼着贺兰安好的人,她把他说的每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郁妙回头,唇边绽放出释然的笑容,她早就明白年少时的喜欢会无疾而终。
不是因为她不够好,而是因为郁岁太好了。
郁岁能有多好呢?
大概就是有她在的选项里,她永远是必选项,是唯一的标准答案,其他人不战而败。
爱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东西,郁岁是贺兰安的必选项,是谢琅的必选项,也是郁妙的必选项。
那是扶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路的姐姐,她永远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放弃触手可及的亲情。
郁妙走到紫檀木床榻边,替小师叔掖了掖被角,如今这具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她有时候都分不清谁是谁。
后来她发现规律了,白天出现的是谢琅,晚上出现的是贺兰安,他们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独立占据着身体的使用权。
除了鬼叔,郁妙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她也在暗中物色适合贺兰安的身体,好让他的魂魄脱离谢琅的躯壳,真正意义上重生。
郁妙不打算将这个秘密告诉郁岁,反正两个男人都是爱她的,不用分那么清楚。
她更想知道,郁岁能不能分辨出来同一个身体里的两个灵魂。
郁妙压下唇边的笑意,她近来愈发大胆,颇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另一方面,她也答应了鬼叔要保守秘密,鬼叔一边纵容着贺兰安拿命做赌,一边又盼着郁岁能多喜欢贺兰安一点,这样他的少主也不至于输得太惨烈。
如果郁岁是真心的,就会和少主当初一样,哪怕眼睛被皮相所迷惑,心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能够在茫茫人海里把意中人找出来。
那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年少时命途多舛,受尽苦难,好不容易有了想要的东西,找到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他怎么会不成全他?
鬼叔和天底下绝大多数长辈一样,对孩子的要求不过是,若有鸿鹄之志,就踩在他的肩膀上看世界,若心性淡泊,那快乐就足够。
如果连快乐都为难,那就平平安安。要是平平安安也不行,那就希望他偶遇困顿,也能逢凶化吉。
*
郁岁准备离开青山宗。
临行前,新宗主秦萧来见她,小七似乎很喜欢这个温柔的哥哥,郁岁问她要不要留下。
小七摇头,一顿饱跟顿顿饱她还是分得清的,为了长得好看的男的不要师父,简直是愚蠢。
秦公子特意拿了许多糖给小七,摸摸她的头同郁岁道:“像她这样的孩子不是特例,还有很多没受到照拂,郁姑娘有什么打算?”
郁岁太明白个人的能力有限,她思索道:“我打算颁布一个任务,倡导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