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色未亮,卫辞换上一身松垮短打,戴着斗笠,悄悄走出了慈水村。
他自幼不甚聪慧,只知家中不像表面那样穷苦,却不知钱财来源何处,直到后来因为一场意外,才发现了父亲的秘密。
慈水村的百姓包括恩师,都以为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猎户,但卫辞知道不是。
他的父亲拥有一身绝佳武艺,枪法精湛却不敢轻易在人前展露,他的一举一动,行走坐卧都颇有仪态,即便他尽力掩饰,也抹不去他曾入伍的痕迹。
父亲从未对他言明过往,卫辞也不愿贸然加以猜测,可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父子二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卫辞只知他手中的这方小印是一件信物,可以在钱庄取到银两,也可以在走投无路之时做求助之用,除此之外,其他的信息他一概不知,父亲也不曾告诉过他。
但这些已经足够了。
他的父亲背井离乡不远千里的藏匿在慈水村,必有其中缘由,从不对他言明便是不愿他被牵连,卫辞也不想去深究。
他只想竭尽所能为恩师和师妹做些事。
卫辞走到县城时,上午已经过了大半,街上正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时分。
他低头从人群中穿过,扶着斗笠走进钱庄。
破旧的斗笠将他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他抬手露出掌心的小印,刻意压低嗓音:“取二百两,要银票。”
钱庄的老掌柜愣了愣,伸手要取他掌中的小印,卫辞迅速避开,警惕的后退两步。
老掌柜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的朝他行礼:“是老朽唐突了,公子取二百两可够用?一千两如何?”
卫辞:“……”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这银票烫手起来。
“不用,只要二百两。”
老掌柜悄悄抬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一身松垮不合身的短打,破破烂烂的的斗笠,削瘦到几近站不稳的身形……可见日子过得并不好。
卫辞伸手压低斗笠,避开他的目光。
老掌柜倒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取了银票,交到卫辞手中,试探道:“小公子,敢问这枚印章原来的主人是否安好?”
卫辞一顿:“一切安好。”
老掌柜愣了下神,还想再问什么,卫辞却已转身离开,迅速没入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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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华丽宽敞的马车摇摇晃晃的进了慈水村。
从京城到慈水村一路颠簸,又屡屡听闻不好的消息,吴氏的火气不断上涌,早已濒临爆发。
等赶到宋宅,瞧见大火后的一地狼藉,吴氏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晕死过去。
早知如此,她还千辛万苦的跑到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直到仆妇打听到宋蕴安然无恙的消息,吴氏的脸色才有好转:“既然小姐没事,还不快去请她出来,寄居在一个男人家里像什么样子!”
“母亲,”赵晴云捏着帕子走上前,苍白的小脸上强撑出笑意,“宋妹妹受了惊吓,能保全性命已是幸事,一时顾不上这些,您可莫要怪她。”
吴氏拍拍她的手背,语气怜惜又疼爱:“你呀,就是心善,还要帮她说话。我只要想到云儿你在这样的地方住了十几年,心都快要疼死了,她却……罢了,我都听云儿的。”
赵晴云唇畔染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冷漠。
如果吴氏真心疼她过去的十几年,就不会千里迢迢的跑来接宋蕴回去,更不会要她们以姐妹相称和睦共处。
明明她才是侯府嫡出的小姐,却要屈尊降贵,亲自跑来接一个冒牌货回去当姐妹,这让她如何能忍得下?
这一刻,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心软。
院门从里面打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赵晴云稳住心神,抬眸朝她脸上看去,试图从她眼中找到类似于嫉妒、羡慕的情绪,然而并没有。
她那张备受上天眷顾的脸庞,即便不施粉黛,在乡下饱受风吹日晒,仍旧美得惊人。
“这就是你想过的日子?”短暂的失神过后,吴氏咬牙切齿的看向宋蕴,“穿麻衣,干农活,洗衣做饭,劈柴烧火,使劲的糟践你这双手……你知不知道,在侯府的日子,是你八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
宋蕴没想到吴氏会亲自来慈水村。
今日莫绫和卫辞都不在,父亲又伤着腿,她只能亲自烧火做饭。
火势稍有些不受控制,她忙活许久,蹭了满身炭灰,的确很是狼狈。
宋蕴垂眸道:“侯夫人,宋蕴从未否认过侯府厚待与照顾,可那终究不是我的生活,这里的日子虽然清贫,但却过得踏实安心,宋蕴很知足。”
一句知足,让吴氏满肚子的火气又涌了出来。
“跟我回去!”吴氏语气强硬,目光中带有几分凶厉,大有宋蕴敢拒绝她便会再发怒的征兆,“我含辛茹苦养了你十几年,不是教你这般便宜给人做女儿的,只要我跟你父亲还活着,只要平阴侯府还在一日,你就是侯府的小姐!”
十几年的养恩压下来,哪怕宋蕴无愧于心,也沉默许久。
这时,一道满是嘲讽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怎么,平阴侯府就这么喜欢抢别人的女儿?”
宋柏轩一手扶着墙,一手拄着木杖,正慢吞吞的往外挪动,哪怕他的动作十分滑稽小心,可气势却不减半分。
宋蕴脸色微变,匆忙迎上去:“父亲,你怎么出来了?”
宋柏轩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小声说:“没什么,出来看看。我的伤不要紧,总不能叫你一个人被欺负了去。”
吴氏的脸色不大好看:“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会欺负她?倒是你,平白连累我的两个女儿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