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阳县的兵营驻扎在不共山山脚,往东五六里便是东海。
时间已近日暮,兵营外巡防的士兵正完成新一班的交接。新上岗的小兵见一个士人模样的男子,牵着马径直往兵营走来。“来者何人,边防重地,岂是你能随便乱闯的?”
那男子掏出一份文书:“在下姬明,奉袁经纬袁总督之命前来谈判。”小兵狐疑地接过文书,到军机房通报。不多时,姬明便被请了进去。
辅一进门,便见一中年男子端坐于案桌前,面目黧黑,髭须髯眉。他双臂大展撑在桌沿上,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眼里的敌意和警惕一览无遗。想必他便是旬阳县参将杨光勇了。
“在下姬明,见过杨参将。”杨光勇摸摸胡子,上下打量了姬明一番,心里不由得轻蔑地哼出声。
只见他,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眼含秋波,行止潇洒,唇若含朱丹,鼻似秀峰挺。容光昳丽,真乃倾城之色。
哼,这个袁经纬,到底怎么想的,竟派了个粉琢玉雕的白面小生来谈判?
杨光勇用下巴示意他一下:“请坐。”姬明坐下来,一个小兵过来斟茶。
“我们行军打仗之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只能喝些糙茶。”姬明端起茶喝了一口,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痛快!”杨光勇拿眼角斜睨着他,不屑地撇了撇嘴。
姬明并不理会他的傲慢,缓缓开口道:“姬某这一路过来,风餐露宿,身心俱疲。能得这一口清茶只觉畅快无比。杨参将带领手下的士兵们,常年征战在外,为国戍守边防。这个中的艰辛,想必比我此次旅程还要胜出十之八九。面对杨参将,姬某实在是自惭形秽。”
杨光勇听他这一番说辞,心里略有松动,但依然绷着着张脸,只鼻孔出着气:“姬公子过谦了。我看姬公子也是人中豪杰,居然独身一人就敢勇闯军营。”
姬明听到这番话,不由得仰天大笑:“哈哈哈,杨参将此言差矣。我听闻杨参将出身行伍,为人行事却有君子风范。带出来的兵素以军纪整肃闻名。可见杨参将从军,必是有怀有报国的青云之志,又怎会为难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来之前不少人都劝解过我,那是他们不了解您的为人呐。”姬明这一番话,进退有度,以守为攻,说得杨光勇是面红耳赤,可这心里却颇为受用,也不好真把他怎么样了。
杨光勇发现自己确实小瞧了他,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姬公子胆识过人。”姬明摇摇头:“一介莽夫罢了。”“公子此次前来是为了和谈,但恐怕要让您失望了。这件事,没有任何折中的余地。”
姬明的茶才送到嘴边,顿住了:“杨参将言之过早,您都还没有听到我提出的条件。”
杨光勇掩不住地苦笑,自己和士兵们已经被逼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退路可言?从决定起兵哗变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现在事情过去了半个月,朝廷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大家心里也都开始发慌。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去蒙合驻兵也是死,被镇压也是死,不如搏它一搏好了。
他挺起腰板,硬气道:“什么条件都不可能,除非朝廷撤回调令,否则我们绝不妥协!”
姬明笑了笑,跟武人打交道就是这点好,什么都直来直去的。他站起身,朝着杨大勇拱一拱手:“将军此话当真?”“我杨光勇说去的话就跟那打出去的炮,有一个响一个,从来不会落了空!”“好!”姬明大掌一抚:“那就还请杨参将尽快息兵。”
杨大勇迷糊了:“什么意思?”
姬明:“朝廷已经下旨,撤回将你们派往蒙合县的凋令。”
杨光勇倏地坐起,一脸不可置信:“当真?”“千真万确。”
他转过身,来回踱步,心里激动不已,这旷日持久的斗争,总算要见到曙光了!
“这样!”他回过神,急匆匆道:“事关重大,姬先生还请容我同属下们先行商量,再行答复。”“在下静候杨将军佳音。”
三日后,杨光勇和姬明达成协议,就地解除兵变,士兵们继续驻守旬阳县。
这个结果可谓皆大欢喜。杨光勇心情大好,这半个多月他都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这下可算搬走了心上那块大石头。他大喜过望,热情地招呼姬明,给他安排了一桌好菜,姬明淹留了这几日,也不敢耽误,赶紧写了封信,连夜发给袁总督,随后即刻便动身,赶回熹州。
姬明发出的信件是快传件,驿递员快马加鞭,不过两天的时间,哗变平息的消息就先于姬明到达了熹州府。
有关于姬明的各种传闻,又开始在熹州坊间流传,越发神乎其神。大家都叹道,姬明不愧是个经天纬地的大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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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阳县兵变的事,你听说了吗?”
“怎么,那个姬明活着回来了么?”
“不仅人全乎个儿地回来了,兵变的事儿也被他一张嘴就给平息了!”
“真是厉害!才一个护卫跟着,就敢往那兵营里闯。”
“我怎么听说,他是一个人去的呢……”
万福楼的大堂里,苏玉言和菘蓝叫了一壶茶,却都心不在焉地,偏头将邻桌的话听了个干净。两个人回过身,只觉得敬佩无比。
“太厉害了!”苏玉言不住地感叹。“我就知道,姬明不是一般人。”菘蓝冒起了星星眼,满脸的佩服。苏玉言却又默然了。哗变已平息,那么他呢?他不是也去往了旬阳县吗?现下总该没事了吧?嗨,听说心坏的人都命硬,阎王爷都不敢轻易收呢。她强迫自己忘掉心里的异动,和菘蓝聊天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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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府。
“小姐!”万铃高声叫喊着,一路从府门口疾奔到后院。
“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