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阴沉,大雨瓢泼。
一只鞋履匆匆踏过水氹,泥水四溅。
几天以来,雨没停过,苏软不敢松懈,驮着贺子书没命往南下,期间贺子书的状态越来越差,由最开始的瘸腿跑,变成后来大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神志不清。
苏软累极了,抹掉眉上的雨水,喘了口气,咬牙继续跑。
“扑哧”一下,泥水湿滑,贺子书打了个哧溜,连带着苏软仰倒下去。
哗啦啦——,雨水倾倒在贺子书苍白的脸上,从他挺阔的眉骨鼻尖流到紧闭的眼窝,然后顺着眼梢下颔冲刷进发丝泥土里。
苏软连忙爬起来,捧住他的脸,用力晃了晃:“贺子书!贺子书醒醒!”
对方浑然不觉,脸上的伤口泡的发白。
倏尔,苏软静了下来,抬起下巴,看了看天,雨水从她头顶淋下,模糊了视线。
这片天空是灰色的,就好像没有感情的处刑台,要把人往绝路上赶。
大爷的,这辈子没这么苦过。
苏软翻身,把贺子书的脑袋护在怀里,用身体替他挡雨。
她好久没休息了,长时间的困倦和紧张让人精神麻木,停滞在这里的几分钟她感到心情舒畅,舒畅又凄凉。
缓过神,她低头摸了摸贺子书的鼻头,感受到微弱的气息。
这张脸,白净又俊秀,要是长大了,线条轮廓一定会更锋利,小帅哥就会变成大帅哥。
电视上讲的,人在呼吸抑制时,可以通过人工呼吸急救,虽然贺子书还没有窒息,但雨这么大,已经没别的方法了。
她还没接过吻。
苏软抿了抿唇,羞赧的心思从心底滋生起来,但只生长了一瞬间,就被她悠得掐断了。
呸呸,这是被美色冲昏了头,救人还能想入非非。她挥掉胡思乱想,捧起贺子书的脸,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嘴唇按了上去。
贺子书睁开眼睛,看见苏软近在咫尺的眼睫。
这一口气还没吹到一半,苏软觉得脸有点痒,伸手挠了一下,然后突然发觉不对劲,睁开眼,正对上贺子书乌沉沉的瞳眸,细长的眼睫扫在她眼下。
“……”
苏软猛地抬起脑袋,捂嘴退后:“你你你……你没昏……”
“谢谢你。”贺子书撑起肩膀。
苏软:“……”
她冷静下来,爬回去扶贺子书,刚撑起一半,贺子书又顿住了,视线朝向苏软肩膀后方,苏软跟着望过去。
两人身后,是一片高耸的柏林,苍虬的树枝带着浓密的柏针向四周延展,蒙面人就静待在其中一段树枝上,旁边跟着那个随从的刺客,看样子,他们全程观看了两人的动作。
苏软眼睁睁看着蒙面人单手朝后摊开,刺客将一把弓箭放了上去,然后弓箭对准她和贺子书。
这种情况,已经完全跑不了了。
贺子书握住苏软的手,将她拉到身后,在蒙面人看不到的地方,侧首轻声说:“拿着我的项链。”
“?”苏软没听明白,思绪混乱地被他压在身后。
紧接着,贺子书松开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拔腿朝树林里跑去。
箭矢紧随着发射过来,顺着他逃跑的方向射出一条路线,贺子书跑了几步,右腿踢到石头,随之摔倒。
剧烈的疼痛随之而来,他眼神涣散了一下,支撑着身体想再起来,但狠狠跌了下去。
蒙面人也不急,就静静地看着他挣扎,似乎是有心玩弄垂死的猎物。
贺子书没有力气了,翻过身,仰倒在石头上,喘着气静静看着他,像是放弃抵抗了,只是他眼眸幽黑,亮得奇异,他专注地看着蒙面人,嘴唇动了动,做出一个口型:“……”
看到这个口型的一瞬间,蒙面人明显紧绷了一下,握着弓箭的手立马抬起来,朝贺子书拉出极满的弦。
下一秒,箭矢朝贺子书飞射过去,同时一个瘦小的身体突然揽住他的视线……
血肉被穿刺的声音,鲜血飙射出来,两具身体瘫软下去。
一箭双雕。
雨声澎湃,击打在□□上,洗出一地鲜血。
蒙面人久久维持着放箭的姿势,很长时间以后,才慢慢收回手。
刚刚那个口型……,贺子书要说的那个字,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迷惑,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无论如何,贺子书必须死。
他回过神,重新将目光锁在两人身上。
这么重的箭气,会把两具尸体钉死在石头上,绝对活不了。
“大人,要去补一刀吗?”刺客恭敬道。
空气静寂,只有落雨声。
半晌,蒙面人叹了口气,声音粗哑:“活不了,走吧。”
林间枝桠轻弹,足声远去。
雨渐渐停下,乌云褪去,这是这么久以来,荒林上方第一次出现月亮。
贺子书眼睫动了动,抬起脑袋,苏软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他起身,捧起苏软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
月光将这里照得通明。
平日里娇俏灵动的少女脸上没了血色,透着股生命流逝的寡淡,她拳头紧握的地方,还在渗血。
箭头从她的后心贯穿过去,即将刺进贺子书的部分,被她隔着血肉握住,生生折断了。
贺子书摸了摸她的鼻尖嘴唇,眼睛里黑不见底。
他从脖子上取下项链,方型的吊坠像一个藏宝盒,这也确实是一个藏宝盒。
按了按盒子底部的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