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大风从光秃秃的树梢掠过,将半掩着的屋门吹开一条缝。
一个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衣服裹紧,走到门口,将屋门重新关紧,然后又坐回凳子上,低着头,叹了一口气。
“她爹,你倒是说句话呀!现在怎么办?”中年男子旁边站着的妇人将他的胳膊推了推,等他回话。
“还能怎么办,等日子到了就送她过去!”中年男子将腿一拍,昂头愤愤道。
“你这不是把孩子往死路上逼,孩子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那我能怎么办,难不成真遂了她的愿,让她一辈子跟着那穷小子,能有什么出息,那李家小子大小是个官,总不会让咱家孩子过苦日子!”
“可是……我可听人说,那李家小子脾气不好,万一……”妇人皱着眉头,手揣在怀里,突然又想起什么,往中年男子那挪几步,凑近他,道,“不然我们去问问谷半仙吧?我听邻家婶子说,可神了,就那么抽几张纸,就知道她家的来龙去脉了。”
“你这没见识的,这都是哄人的把戏。”
妇人见男人不看她,便又挪到他面前道:“左右我们也不知道这两人的底细,那谷半仙成半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她有路子能探到旁人探不到的事情,所以才次次能算准。”
中年男子听到妇人这话,转过头看了她一会,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飞尘,道:“唉,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我也是没办法了!”
妇人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又绕到内室隔着门缝看了一眼背对着门躺在床上的女儿,将门外一口未动的冷粥放在热水里坐着,这才跟着中年男子出了门。
两人看到瓦市篷顶上冒出的梧桐树枝,于是走到瓦市背面,便看到了排着长队的那头支着一张小几案,上面摞了一叠纸,一个人斜坐在几案后。
两人刚排在队尾,前面人突然一哄而散,妇人连忙问前面的人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走了?”
“谷半仙今天的卦数满了,只能等明天了,明天早早来排吧!”那人说完,摇摇头走了。
李家的人明天要来家里送信物,这婚期也就在下个月了,到明天这婚事可就铁板钉钉了,这怎么来得及!
妇人挽着自家男人,赶到小几案前,这才看清了这位谷半仙,原来是个年纪尚轻的少年。
她一身衣服松松垮垮,有些宽大不甚合身,一支破木簪子将长发随便地挽在脑后,前额散着几缕碎发。
她的坐姿甚是不雅,没什么姿态可言,歪斜在几案前,一只手搭在盘起来的腿上,一只手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妇人走过来她也没抬头看。
“谷大仙……你……我”妇人有些犹豫,她觉得眼前的人与传闻中的半仙截然不同,走到面前又突然生了犹疑。
少年听到妇人说话,抬起头看她。
妇人被她那双晶亮的眼睛吸引,原本想说的话都停在嘴边,忘记了说。
“婶子,您想算个什么呢?”少年嗓音清亮,似乎带着些甜润。
“呦,原来谷大仙竟是个小娘子,真是好透亮的一双眼呀!”妇人禁不住赞叹出声。
谷羽笑起来,双眼眯成一条缝,手里却放下笔,将自己刚才在写的东西放在一边,重新拿了几案上的一叠纸,在桌上摊开并打乱。
“还能给我算吗?”妇人看到谷羽手里的动作,将自己的丈夫拉过来一起盘坐在几案前。
“婶子想必是有急事,我破一次例也无妨。”谷羽将自己制作的塔罗牌洗好随意分成三叠,然后将中间一份上下旋转半圈和另外两叠牌合在一起铺开在几案上,然后从中抽出三张翻到正面。
“谢谢,谢谢谷大仙,我想让您帮我女儿看看姻缘。”妇人见谷羽盯着刚才抽出的三张纸,便伸着脖子凑近她询问道,“这姻缘,可平顺?”
谷羽点了点三张纸,妇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到牌面上写了一些歪歪扭扭的古怪文字,也看不甚懂,心中却更是忐忑。
谷羽将两手搭在膝盖上,摇摇头,缓缓道:“我猜现在离你们原本定下的婚期也不远了吧?”
“正是,正是!”妇人连忙答道,心里确是暗暗惊奇,这谷半仙还真有两下子,一出口便说中了。
“你们看中这人,才学甚好,面貌不凡……”谷羽将一张牌捻起,接着道。
“哎呀,真让您给说着了,我们相中的这家人家世也好,那郎君也有才气,我们也就是求个心安,听您这么说,我女儿这姻缘是甚好了?”妇人心里松了口气。
旁边的中年男人一直皱着眉头沉默着,头转向一边看着路上来往的人群,似乎并没有在听身旁两人的对话。
谷羽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接着道:“婶子莫急,这个人确实看起来不错,但是……”
谷羽话头一转,中年男人立马转过头看着谷羽。
“但是,品行却有些……嗯……风流成性……您女儿嫁过去怕是要在众多莺莺燕燕中谋求生存呀!”谷羽看向中年男人。
听到此话,那男人额头上的三条抬头纹更加深邃,只听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将妇人的手腕一拉便要起身离开。
谷羽起身拦住两人去路,道:“两位,在下以此为生,此话或是冲撞了两位,在下先行道歉,不过我却是实言相告。”
谷羽行了一礼,然后抬头看向面前两人,微笑道:“一次二十文,两位?”
中年男人从袖里数了二十文想要掷到地上,那妇人拦住男人的动作,将钱好好地交到了谷羽手中,谷羽道了声谢,悄悄凑到妇人耳边:“婶子,这婚事还是再想想,表面光鲜,内里确是败絮,我想是你们应该还未探听到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