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正对峙着,董艺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只听一个男声在背后响起道:“还说怎么去了这么久,怎么都堵在这里呢。”
眼前的高丽人全都裣衽行礼道:“见过世子。”
听到背后的这个声音,董艺只觉得自己像被人用冰水从头浇了个遍,让她冻在原地动弹不得。
“起来吧。” 身后那人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聚在这里?”
那宫人见董艺愣在原地,马上抢白道:“回世子殿下,这个小丫头不长眼睛,冲撞了丞相大人,还满口胡言乱语!”
他正要继续说,被宋凌枫瞪了一眼,当下便只好住了嘴。
宋凌枫笑了笑道:“无事,我们走得急了些,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姑娘。幸好这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计较。”
董艺没去细想这高丽丞相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客气,她只是一直在脑海里回想着刚才那声音,跟记忆里的某个声音渐渐地重叠在了一起。
她僵硬地慢慢转过头,看到了一席月白的袍子。
她的目光慢慢往上,看到袍角绣着的凤尾竹,隐约还能见到袖口绣着祥云,胸前垂着两条发冠上的发带,再往上些,便见到了那人的脸。
高丽世子李展面若冠玉,双眼弯弯,仿佛无时无刻都在笑一般。
而在董艺回过头来的时候,那双笑眼一下子就睁大了。
是的,眼前这个高丽世子分明就是那日在街上遇到的李公子啊,只是他此刻穿得更加考究,身上也没有披任何披风罢了。
在董艺转过头来的时候,李展也惊呆了,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跟董姑娘重逢。
他后来时常出入广聚轩,也遣人找到了董艺说的那家又远又难找的点心铺,可是却再也没有见过董姑娘了。
他怎么知道他只是随口一说自己在悦来客栈,董艺便日日都去那些客栈中找他呢?
董艺也不会想到李展每日派人盯着各类点心铺子吧,她找不到李公子,哪里还有闲心吃点心呢?
两人目光对上的一刻,连四周的风都好像变得温柔了,他们听不见别的声音,也见不到别的人,四周仿佛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将他们与这个世界隔开。
对视了好一阵子,李展才想起来宋凌枫一行人还在旁边看着呢。
他脸上微微一红,冲宋凌枫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你赶紧回宴席吧,咱们高丽来的一个都不在多不好。”
宋凌枫看着李展的样子便知道他必然跟这姑娘发生过什么,此刻也不多问,行了个礼便带着其他宫人退了下去,游廊上这会儿只有董艺和李展。
董艺的肚子突然“咕——”地叫了一声,她尴尬地抚了抚肚子,发现自己已经很饿了。
然而她又没来由地想到李展骗她说他住悦来客栈的事,还想到自己就是为了这个男人茶饭不思的,加上肚子饿得不行,当下就出离恚怒了。
李展见到她,正特别高兴地想要问她这几日可好,没想到突然就对上了一双盈满泪水的红彤彤的眸子。
只听董艺道:“好啊,你还说你住悦来客栈呢,你知不知道我这几日找你找得有多苦?!”
李展一愣,董艺又道:“你分明就住驿站,还扯谎骗我,又不说你其实是个高丽人,还是高丽尊贵的世子大人,偏推说是什么劳什子山东人,你…你真是太过分了!”
“是我不好。” 李展手忙脚乱地道,“我…我一说我住在驿站,那必然就暴露了,我那时刚来中原,又水土不服生了病,连陛下都没去拜见。我是…生怕暴露了身份,宋丞相也再三叮嘱不要过多地惹事……”
“好啊,你就听那个胖子的话是吧。” 董艺瞪了他一眼道,“你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的啊,我又不会逼问你,你何必欺骗我。”
李展抓了抓头发,有些为难地道:“我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再说我姓李这事儿可没骗你,倒也算不得全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听到李展的话,董艺简直更生气了,她忍不住抬起腿就踢了李展一脚,李展大腿那块的袍子马上出现了个鞋印。
见他不躲不闪,受了自己这一腿,董艺的气顿时也消了一大半。
其实想想李展说得对,暴露了自己是高丽世子的事只会带来麻烦,如果是自己,多半也是不会说的。
见她脸色稍霁,李展小心翼翼地问道:“董姑娘,你消气了吗?”
董艺瞪着他,见他着急的情绪不似作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更让李展摸不到头脑了,不明白刚才还是要哭的模样,怎么顷刻间就笑了起来。
不过,这大概说明,她…已经不生自己的气了吧?
“好吧,算你有理,那你可知我是谁?” 董艺问道。
李展摇了摇头,他不敢去打听朝廷里哪个官员姓董,生怕给看出什么端倪,也给董姑娘带去麻烦,就连最亲近的宋凌枫都不知道他在街上有过那么一段奇遇。
董艺道:“我祖父曾是礼部尚书,那日在街上,我冲那三个地痞说的话,说我祖父是太子殿下的先生,倒不是说谎唬人的。”
言毕,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李展道:“不过这跟你欺骗我可是两码事,你说,要怎么赔罪?”
李展略微有些委屈地道:“我不是都给你踢了一脚了吗,还不够啊。”
“这算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去客栈里找你啊,那客栈小二都认得我了,想想就来气。” 董艺说起每日去客栈的事,这气又上来了。
但是这“每天都去客栈找你”似乎又包含了另一番意味,见李展嘴角溢出